今天花掉七十年的钱

苏文洋

人们喜欢把欠债称之为“今天花明天的錢”。其实，稍微考察一下这个“明天”，可能是一个长达七十年的明天。而且，这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欠债。

报载：2007年绍兴市的土地出让金收入是七十六亿，但今年到现在仅为六亿，同比萎缩了90%以上。这是1994年之后地方土地财政运转的症候，几乎没有城市幸免。（2008年11月3日《21世纪经济报道》）

土地财政，又叫第二财政，属于地方政府预算外收入。在重庆等地，第二财政早已超过第一财政，成为经营城市发展GDP的不二法宝。

地方政府卖地，开发商买地盖房，购房人买房，房屋使用权七十年。地方政府一把从购房人身上收走七十年的钱，也难怪一块地皮卖几个亿、十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房价贵，除了开发商暴利，与这种土地出让金的收取方式有直接关系。为什么不能分七十年，一年一年地收呢？

每个地方政府都有卖地冲动，实在是卖地太有诱惑力了。一把收来七十年的钱，那花着多痛快，也有政绩感。

假如地方政府市长五年一届（现在加速度，很多干不到五年），本届市长卖地，花了后边十几任市长的钱，你说爽不爽？他当然恨不得把城里的土地在自己任上都卖光才痛快呢。

购房者交上首付，从银行贷款买房，二十年、三十年还清。按着美国老太太的还法，当然是临死前还清最好。其实，也可以推出七十年还清贷款，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嘛，自己还不上，让儿孙继续还，房价还可以多降一点。贷款买房是今天花二三十年的钱。

前天的《中国青年报》转引《南方日报》消息说，目前我国地方政府债务至少在一万亿以上，乡镇平均负债四百万元。据说，最近还要给地方政府放权发债。假如没有额度限制的话，我估计一年欠债一万亿也打不住。只要是下届政府还钱，本届政府借钱、花钱，这种好事傻子才不干呢。

现在的世界，大概都得了“美国病”。不仅国家欠债、政府欠债、企业欠债、个人欠债，而且欠债的似乎还都有理，都过得比不欠债的人还舒服。美国人欠债多，欠了十万亿美元外债，日子过得挺好。冰岛人均欠债超过美国，日子过得天堂似的。韩国人也敢欠债，家庭负债率超过美国。韩国央行11月2日发表的“2008年下半年金融稳定报告”显示，截至6月末，韩国家庭应偿还的年贷款利息达四十九万九千亿韩元，占可支配收入的9.8%。韩联社称，韩国每户家庭的平均负债额达到三千九百六十万韩元，创历史最高值。

欠债是要还的，还不上要破产。但是，国家破产、政府破产只是说说而已，谁真的能够把一个破产的国家或政府收归己有？所以，国家或政府都不怕破产，都不怕欠债。只要国家有人民，政府有老百姓，最后的买单人就有了。个人破产比较难办，一般不会有最后买单人。倘若有的话，就是债权人，谁借钱给破产的人谁倒霉。

今天花明天的钱，花三五十年、七八十年后的钱，不知道子孙后代会怎么看，他们会不会认同我们留下的这份“政绩”和“业绩”？好在那时候我们什么都听不见了，笑骂由他们笑骂。

【原载2008年11月6日《北京晚

报》】

插图 ／ 付业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