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悟
那年汤米在加州,承受了双重痛苦,失恋和失业。失业比失恋还悲痛,他业务精强,曾是独撑一面的项目经理,为什么丢了饭碗?他说,我受不了气,兜不住话。关于公司的股票上市,奖金承兑,他对总裁是“有屁就放”,把会议室吵成了农贸市场。
朋友便说,还是你有个性,谁见了头儿不是乖顺的猫咪? 汤米摇头笑道,可惜我当了老虎,一脚就踩扁了自己的面包。
总裁的办公室,落地窗合上了百叶窗,阳光被挡在外面,室内一片紧窒的暗沉。总裁是安了心,好好的蜜瓜也挑出了跳蚤。汤米气得跳,那好,我辞职!
总裁的眼角浮出阴晦的笑。上当了!他醒了,他们就是要他的主动请辞,如果公司裁员,还得多付一月的饷银,加州的劳工法立在那里。
他变成一条狼,只想咬人,奔回办公室,键盘上一阵鼓捣,轰的几下就灭了所有的项目。汤米摇了摇头:“当时很解气,但是也毁了自己。”再次求职他哪敢要推荐,十年的血汗啊,一刹那就蒸发成了云,云化作了雨,哗啦啦淋了他满头满身。
美国高科技现了原形,股票狂跌,到处都在裁人,空荡荡的停车场看得人心酸。他四处找工,疲惫的脸挣扎不出温柔的笑,女朋友跑了。谁受得了贫穷和暴躁?走投无路时,才想起了故乡,故乡的小河夜夜流入梦里,梦里还有童年的声音,呼唤他未老先衰的耳朵。梦醒后他连夜收拾,飞回阿格斯塔。父母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给他清理房间。他躺在童年的床上,感觉自己还是在做梦。
一转身,都成了历史的影子。“木蜥蜴”(LizardThicket)的招牌浸在晚霞里,有种沉静的安祥,那是一家典型的南方餐馆,菜单里有软香的玉米糕和家制的熏香肠。
点汤的时候,汤米对朋友说:“不妨尝尝玉米梗汤。”黏黄的汤入了口,一阵阵乳酪的浓香和玉米的清香,玉米梗能熬出这样的汤?朋友不敢信。汤米说:“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南北战争结束后,南方哀鸿遍野,疮痍的土地长不出庄稼,饥荒中的南方人连玉米梗也没放过,这道汤就这样流传下来了,带着些历史的典故,和忆苦思甜的味道。汤米失业回家,母亲曾熬过这道汤,如今汤里的玉米梗只是点缀,里面大量的蘑菇和奶油。父亲在一旁说:“我的祖爷爷连玉米梗都吃过,你这点挫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