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盗

　　大清乾隆年间，豫章城出了个赫赫有名的飞贼。他来无影去无踪，作案数百起从不失手，使得豫章城人心惶惶，富户们争相携财外逃。飞贼每次作案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枝梅花，所以人称“梅花盗”。从没人见过梅花盗的真面目，官府虽尽遣捕快，多方布控，但梅花盗武艺高强，几次都从容逃脱了。
　　这一年，豫章城来了名新知县，叫做段知县。段知县年少有为，自幼拜在名师门下，学得一身好武功。段知县知道豫章城盗贼猖獗，亲自率队搜捕盗贼，抓了很多人，但梅花盗却依然逍遥法外。不久，乾隆帝南巡，要经过豫章城，府衙早就吩咐下来，一定要确保地方安宁。段知县决心抓住梅花盗，梅花盗无疑是豫章城盗贼的领军人物，抓了他，树倒猢狲散，其他盗贼自然不敢生事。
　　段知县昼夜不休，蹲守多日，却连梅花盗的影子也未见到。方捕头凑到他身边说：“大人神威，梅花盗鼠辈自然不敢冒犯，抓捕他的事就交给卑职吧，大人还有很多正事要办。”段知县想想自己初来乍到，有许多公务急着去完成，确实不能把时间无限量地浪费在缉拿梅花盗上。他看了看方捕头，40岁上下，很精干的样子，可惜一只左眼睛瞎了。之前他就听人说，梅花盗是方捕头不共戴天的仇人，方捕头的眼睛就是在抓捕梅花盗的时候被梅花盗的飞镖打瞎的。于是，他拍了拍方捕头的肩膀说：“方捕头，梅花盗就交给你了，一有消息就向我通报。”
　　不料段知县过分高估了方捕头和那班衙役的能力，他回县衙的第二天，当地豪绅李员外家就遭窃了。段知县匆匆赶去李家，只见李家放银子的库房一片凌乱，敞开的银盒里赫然插着一枝梅花。段知县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好厉害的梅花盗！他似乎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自己一不守夜就出事了。李员外有个女儿是当朝权臣和珅的九房姨太太，他仗着女儿的威风，对段知县颐指气使，限段知县三日内破案，段知县拂袖而去。
　　段知县虽然看不惯李员外的嘴脸，但梅花盗在自己的辖区生事，他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他一面带着方捕头抓捕梅花盗，一面要处理繁杂的公务，疲于奔命。
　　这一天，豫章城来了个神秘的人物，在县衙附近租了间屋子酿酒。他自称老于头，长得真是太丑了，据说小时候得过天花，大难不死。人们都不敢瞅他的脸，可是他酿的酒却是好喝，老远就能闻着酒香。他在别人面前始终以一张斗篷遮住半张脸，有客人来了，他低头卖酒、收钱，从不与人搭话，别人问什么只是嗯嗯啊啊地代答。
　　老于头的酒像刚出锅的豆腐脑，滑滑溜溜，喝下去千杯不醉，顿时名声大振。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以能喝到老于头酿的酒为荣幸。一些有钱人不管路途有多远，都要隔三岔五地往老于头的酒铺跑。
　　一天，人们早起像往常一样赶往老于头的沽酒铺，想喝几口暖暖身子。沽酒铺门口却站着一队兵，店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原来，年关将近，段知县让老于头酿几坛好酒，准备献给皇上。大家一看是给皇上酿酒，都不敢说什么，纷纷散了。
　　老于头终日闭门酿酒，累了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老于头刚睡熟，屋顶几块瓦片突然被人揭开了，一个黑影钻了进来。他熟门熟路地打开酒柜，抱起一坛酒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他一气喝了一坛，然后抓起两坛酒，提气缩身，就要从揭开的屋顶蹿出去。
　　尚在睡梦中的老于头这时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来说：“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多坐一会儿，陪老朽喝上几杯如何？”黑影一惊，他一张脸完全隐藏在一袭轻纱中，所以看不清面目。他问老于头：“你究竟是谁？”老于头摘下斗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竟是段知县。段知县似笑非笑地说：“梅花盗，没想到吧？我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你嗜酒如命，就布了个局让你钻。你总要在作案现场留下一枝梅花，是怕人闻见你身上的酒香，是不是？”梅花盗轻轻地放下酒坛，冷笑说：“你说得不错，我是一头栽进了你的陷阱，但你要想抓住我却也没那么容易！”说着，梅花盗呼的一声蹿出了窗子。
　　段知县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立即飞出数十只蜜蜂，向着梅花盗逃走的方向飞去。段知县招了招手，一群兵丁追着蜜蜂跑。
　　蜜蜂飞到城西一座土地庙门口，飞进去了，段知县让人把住土地庙的几个出口，就听见庙里呼喝声：“哪来的蜜蜂？”听声音不只一人。又听见一人说：“不好，定是官兵追来了！”
　　段知县不敢贸然进去，庙门一开，走出一群人来，当先的一身夜行衣，轻纱覆面，正是梅花盗。梅花盗向段知县一抱拳说：“县太爷真是奇才，不仅会酿酒，还懂得驯养蜜蜂引路。”段知县也一抱拳说：“惭愧，梅花盗让下官上任以来劳心劳力，下官实在不敢掉以轻心。适才你喝的酒乃是用蜂蜜酿制的，你一路奔跑，蜜香随着你的汗液挥发，所以我的小蜜蜂才找了来。”接着厉声喝道，“梅花盗，你骚扰百姓，为害地方，还不束手就擒！”
　　梅花盗哈哈大笑：“你这狗官，竟敢口出狂言！”他反手从身后抽出把大刀，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段知县也忙擎剑在手，二人在庙前空地上打斗起来。百十招过后，段知县渐渐不支，返身败逃，梅花盗紧紧追上，突然段知县挫身刺出一剑。原来他是诈败，诱敌深入，梅花盗猝不及防，正中右目，鲜血溅了一脸。
　　梅花盗惨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却用大刀拄在地上，不肯倒下。那些小喽啰见势不妙，齐刷刷地跪下道：“县太爷，饶了这位大侠吧，他是好人啊。我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是他时常接济我们。”
　　段知县半信半疑，走至梅花盗身前说：“你究竟是谁？”梅花盗凄然笑一声：“段大人，我们是老相识了。”这时，梅花盗换了另一种腔调，段知县大奇，一把撕下他罩脸的轻纱，却是方捕头。他忙扶住他，颤声说：“方捕头，怎会是你？”
　　方捕头双目尽盲，茫然地注视着段知县：“10年前，我亲手杀了梅花盗。梅花盗临死前，让我为他做一件事，送10两银子去一户人家。我到了那里才知道，梅花盗是一位侠盗，多年来他默默周济着穷人们，一不偷忠良之辈，二不偷贫寒人家，三不偷孤儿寡母，倘有偷错，必加倍奉还。我恨我自己有眼无珠，错杀了一位好人，所以自毁一目，我也做了梅花盗就是想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段知县听罢不由得羞愧万分，猛然他扬起右手大拇指，朝自己的右眼戳去。方捕头有所感应，一把抓住他的拳头说：“段大人，我知道你是位好官，就请你留着这只眼睛，分真辨假，为老百姓伸张正义。”
　　从此豫章城多了位刚正不阿的知县，杀恶霸，除地痞，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曾经困扰豫章城多年的梅花盗终于销声匿迹了。
　　〔本刊责任编辑 君 早〕
　　〔原载《民间传奇故事》总第29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