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叶剑英

2007-12-29 00:00:00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07年8期


  广州是中国南方反谍、反特的前沿阵地,解放初期散布在这儿的特务多如牛毛,叶剑英作为广州市第一任党政军领导人,自然成了特务们暗杀的主要目标,但在广州隐蔽战线上聚集的是一批久经战火考验的、具有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指战员们,他们与敌特进行了殊死的斗争。
  
  受毛泽东重托
  接管广州
  
  1949年8月的一天下午,北平西郊的香山,酷暑把知了“蒸烤”得在树上不停地鸣叫。
  双清别墅内,毛泽东正在紧张地办公。
  一辆小车驶到香山脚下,从车内走出一位具有军人风度的领导干部。他来到双清别墅,走进了毛泽东的办公室。
  “报告主席!”
  毛泽东抬头一看,见是叶剑英来了,非常高兴。他立即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风趣地说:“我们的大市长来啦!好,请坐。”
  叶剑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南下广东的事安排好了吗?”
  “主席,我准备得差不多了。北平市政府的工作已做了安排和移交,过几天就启程了。”叶剑英答道。
  毛泽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态,说:“广州这个城市非常重要,它与香港有密切的联系,国民党的势力,特别是桂系的势力在那里根基较深。我们在解放广东时,一定要把广州接管好。接管工作搞得如何,在国际和国内都有重要影响。”
  叶剑英听了毛泽东的一番话,感到任务很重。他心里明白,中央让他负责华南分局的工作,并亲自领导接管广州市,除了他是广东人,对广州情况熟悉外,还因为他已有接管北平这样大城市的经验。
  他说:“主席,有您的安排,有中央的批示和政策,有当地领导干部的配合,根据北平的接管经验,我对接管广州的工作还是有信心的。”
  几天后,叶剑英带着一批干部,离开北平,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9月21日至22日,华南分局举行了高级干部会议。
  叶剑英、方方、陈赓分别做了形势、任务与政策等问题的报告。
  9月23日、24日,叶剑英在会上做了长篇讲话,重点阐述了党的城市政策和如何接管广州的问题。他说:“同志们,所谓城市政策,一是接,二是管。如何接收和管理城市,就是城市政策的基本内容。在接的工作中,我们创造了一个办法就是‘军管制’。”
  广州作为全国解放较晚的城市之一,国民党中央政权机构在逃出南京后,在这里盘踞达半年之久,蒋系、粤系、桂系在广州的势力特别庞大和复杂。广州临近解放时,国民党保密局布置了大批潜伏特务。
  国民党退守台湾岛后,为了配合其所谓“反攻大陆”的军事、政治战略,以香港、澳门两地为基地,不断派出特务向内地潜入,结合其潜伏组织,对我人民政权进行捣乱和破坏。
  当时,国民党特务分子的破坏活动无孔不入。他们除伪装进步人士,打入我内部,搜集我政治、军事、经济情报外,还网罗大陆的残余反革命势力,纠合反革命武装暴乱集团,进行种种恐怖活动和破坏活动。
  这些反动势力坚持反动立场,与人民为敌,接受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指挥和策划,结合成各种反革命暴乱集团,如“广东突击军”、“广东敌后暗杀团”、“国防部广东人民反共救国支队”、“珠江水上反共救国纵队”等。
  这些反革命暴乱集团从事种种破坏活动:四处行凶抢劫,掠夺市民财物;经常在夜间打黑枪,袭击我哨兵,暗杀我干部;还企图破坏广州市军管会所在地、黄沙车站、西村发电厂等重要目标;此外他们还到处制造谣言,威吓群众,煽动人心。
  针对匪特猖獗、治安混乱的状况,中共广州市委、广州市军管会、市人民政府把“肃清匪特、巩固治安”作为这个时期管理城市的中心任务。
  
  国民党特务黄强武宣布台湾
  保密局命令:干掉叶剑英!
  
  1950年4月的一天上午,位于广州北京路的红棉舞厅惠如楼内,稀稀散散地坐着各色人群,品茶的,喝酒的,嗑瓜子的,嚼花生米的,可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们或是自斟自饮,或是两三个朋友边吃边喝边聊。
  匆忙中,谁也没有注意,一名港客打扮的高个子男人,潇洒地走进了惠如楼。他叫黄强武,长得身高体胖、脸庞丰满,粗粗一看,似有些气度不凡,细察言行举止,又透出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气质。只见他径直走进堂内,环顾四周,大步走到最里面靠窗户边的一张小桌旁坐下。他要了一杯茶、一碟花生米、一碟红瓜子,又点燃一支“三五”牌香烟,悠闲自得地吸着,从容地吐着烟圈,慢慢地嗑着瓜子。与其他客人不同的是,除了比大多数人穿着干净整洁一些之外,就是他的上衣左侧领口别着一枚回形针,在窗前阳光的映照下银光闪烁。
  当他坐下片刻之后,另一位港客打扮的男子也上了惠如楼。他也径直往里边走,在离窗户不远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下。他也要一杯茶、一碟花生米、一碟红瓜子,他叫钟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他假装探望窗外,有意看了黄强武一会儿,他的上衣左侧领口也别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回形针。
  就像所有的客人进来一样,这两个港客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们只是各顾各地饮茶嗑瓜子,自由自在地聊天扯谈。第二天上午,这两个香港来的男子,又先后来到了惠如楼,而且坐到靠窗户前的同一张桌子上,不同的是,领口上的回形针没有了,原来那是接头的暗号。这次会面,钟嘉又领来了两个广东人,一个叫陈星群、一个叫梁中华。他们4个人都坐到同一张桌子上,恰好各占一方。他们要了茶点后,便开始品茗聊天。不难看出,他们谈得很投机,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
  一阵闲聊之后,大个子黄强武突然话锋一转,低低地对应邀到来的另外几个人说道:“这几年来,尤其是大陆失陷几个月来,各位在与中共的作战中,精诚团结、尽职尽责,我代表保密局及毛人凤局长向诸位表示衷心的感谢。在目前党国危难之际,我要求在座各位一定要更加努力地为党国尽忠尽责。从现在起,应随时准备,在广州干掉叶剑英,然后再暗杀其他中共党政军要人,不能让中共在广东站稳脚跟……”
  席间,黄强武还特地拿出了国民党保密局制定的《关于大陆失陷后组织全国性游击武装的应变计划》及奖励标准,以勉励同仁为共同完成反共复国的戡乱大业赴汤蹈火。
  在叶剑英的领导下,广州市的公安部门是人民民主专政的一个坚强堡垒。他们深深懂得,广东既是沿海地区又与香港相连,是美蒋特务打入大陆从事破坏活动的重要门户。因此,广州市公安机关对敌特的活动,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
  还在一个月前的3月间,广州市公安局就曾连续截获台湾保密局指令其在香港的特务,刺探广东省和广州市党政首脑人物行踪的电报;4月,又接到一份绝密情报:台湾保密局已命令其在香港的特务机关,必须迅速派员赴广州实施早已制定的暗杀计划;接着,广州市公安局侦查科又收到一封匿名揭发检举信,信中举报一德路善庆里13号2楼住户陈星群是潜伏特务。陈家还收藏着一批枪支、手榴弹等武器弹药。但经公安部门反复侦查,暂时没有发现陈星群有什么可疑行动。
  但是,特务们根据情报分析,对叶剑英的活动规律,已摸得清清楚楚:凡是去西郊、黄埔等地考察或检查工作,他乘坐的都是一艘叫珠江轮的机动船,而他宴请宾客总是在定点酒家西园举行。
  根据我方掌握的情报:黄强武匆匆回香港汇报,陈星群已像蚂蝗一样盯住了珠江轮的驾驶员,暗杀小组的另一名特务郭禄已通过关系,打进西园酒家当了厨师。为了便于隐蔽和扩大活动空间,他们还用特务经费在沙浦和南岗开办了铁业社和竹编厂。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5天后,回香港汇报的黄强武又来到广州,最后确定了暗杀方案,并躲在幕后直接指挥。他们的第一个方案是严密监视叶剑英乘坐的珠江轮,只等此轮启动,特务们立即登上汽艇尾随其后,突然靠近珠江轮,用事先准备好的炸弹和手榴弹,将船炸沉;第二个方案是当叶剑英在西园酒家宴请宾客时,将毒药投入饭菜之中,与此同时,在坐椅下面安放定时炸弹。假如双管齐下仍未得手,埋伏在门外的特务们,就在叶剑英出门时,投掷集束手榴弹,把他炸死。特务们对暗杀方案非常满意,他们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方案,一个个喜气洋洋,等待着大功告成之后回到香港邀功请赏。
  
  潇洒大度的叶剑英对敌人的活动似乎一无所知,他仍然和往常一样忙碌地工作,照样乘珠江轮外出视察,照样上西园酒家宴请宾客,人们看到他还是那样春风满面、谈笑风生。
  就在特务们准备就绪即将下手的同时,一天深夜有一个黑影悄悄地走进了市公安局的大门……
  原来,就在黄强武回香港汇报后,他们之中的钟嘉,却在一个万籁无声的深夜,悄悄地叩开了公安局侦查科的大门,将台湾保密局派遣一伙特务潜来广州暗杀叶剑英等党政要人的阴谋计划,如实报告了公安局。
  钟嘉主动投案自首,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此人从小父母双亡,全靠哥哥扶持,在贫困的生活中长大,也曾受到不少歧视冷落。他先在国大附中教书,后又通过关系进入国民党广州警备司令部任警员。对国民党内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不顾人民死活的腐败现象,也有些看不惯。由于受国民党反共政治宣传影响,对共产党非常害怕,在解放前夕逃到了香港。可这次重新回到广州后,却亲眼看到人民政府廉明公正,关心百姓疾苦,特别是每当他偷偷摸摸在大街上行走,看到的是满街笑脸、满城安宁,大家和睦相处、赤诚相见的景象。深感现在的广州和他熟悉的国民党时期相比,确实是换了人间,心中颇有些感动。加上他慑于人民民主专政的强大威力,一出门就感到被人注意了似的心神不宁。于是,他怀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公安局的大门,随后,又按照公安部门的安排,继续和特务们同演暗杀戏,等待时机,将功赎罪。
  
  广州方面的暗杀行动
  引起了北京高层的注意
  
  1950年的4月,桃红柳绿,北京的春天和以往一样迷人、清新。
  然而与这种风和日丽的季节不相称的是,全国各地反革命暴乱的阴云却笼罩在中国的上空。各地土匪特务的暴行,已成了百姓们忧心忡忡的热门话题。
  1950年4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中南海紫光阁内,刚刚从苏联访问归来的毛泽东正在主持中央的工作例会。这次例会研究的重点是剿匪问题。几个月来国内局势发展令人担忧、焦虑,新生的共和国刚刚建立,疾风暴雨的战争刚刚平息,接踵而来的便是杀气腾腾的匪患之祸。据统计,在建国后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全国各地先后发生严重的事件400多起,有近3万多名干部和积极分子惨遭国民党土匪杀害。新生的人民政权仍然处在被颠覆破坏的严重威胁之中。
  参加当天会议的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刘少奇、宋庆龄、张澜、李济深,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副总理陈云、黄炎培,中央政府秘书长林伯渠以及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彭真、罗瑞卿等领导同志。
  大家就国内局势讨论热烈,纷纷发言、各抒己见。
  会上,罗瑞卿部长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份急件密码传真给毛泽东看。
  这份传真正是广东省公安厅关于国民党特务准备谋杀叶剑英的情况汇报。
  毛泽东的目光迅速地在文件上掠过。
  看完这份情报,毛泽东有些震怒地说:“国民党就是只剩一个特务,也会派到大陆来。”
  接着毛泽东在情报上举重若轻地提笔批示:“一定要保证叶剑英同志的安全,务必将敌人一网打尽。”
  回到公安部,罗瑞卿部长与杨奇清副部长商议:“此案要主动出击。”罗瑞卿部长还告诉杨副部长:“中央已经下了决心,迅速展开剿匪战争。军委已经通知各大军区,做好剿匪准备,有的部队已开赴匪情最严重猖獗的地区。”一向善谋决断的杨奇清副部长,当即决定派公安部政治保卫局侦查处长李广祥赴广东,具体指挥这场战斗。
  李广祥处长是一个典型的、骠悍的山西汉子,英武中透着果断和机警。长期的政治保卫工作练就了他对敌斗争的过硬本领,成为公安部第一任侦查处长。
  他奉命赶到广州,认真分析了敌情,决定对敌人采取严密控制,扩大情报线索,对敌人逆向利用,伺机一网打尽的作战方针。
  
  登上英国货轮
  搜查武装暴动分子
  
  一切工作布置完毕后,只等敌人一行动,便将其收网。此时的广州街头到处张贴有中共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发布的《剿灭土匪,建立革命新秩序》的告示。
  告示中指出:“从全国各地最近报上来的匪情看,各地土匪来势相当迅速。而当前全国刚解放几个月,眼下又面临着许多严重的灾荒,人心浮动,无所依向,这就为各地土匪暴乱提供了一个环境……当前的这种突发匪情比灾荒更严重、更突出,对于一切大大小小的国民党特务土匪武装及其暴乱行为,必须立即予以坚决镇压和剿灭!”
  自此,一场空前的,被称为共和国又一个解放战争的三年大剿匪开始了。
  也许是慑于轰轰烈烈的剿匪运动和政治宣传的攻势,潜伏在广州的黄强武和另外两个特务头子,从中探听到风声。在一个黑沉沉的拂晓,突然决定搭乘一艘英国货轮,将潜伏在广州的部分特务土匪转移到香港,以备东山再起。
  接此情报,李广祥处长决定立即出击。
  他马上接通中国人民解放军广州卫戍区海军司令部,调拨3艘小型军舰随侦查部队跟踪追击。4月26日,天刚破晓,担任追击任务的我公安战士分乘3艘军舰出海。
  此时正是捕鱼的旺季,海面上黄花鱼成群结队地觅食嬉游,发出一种特有的“咕咕”鸣叫声。有经验的渔民只要抓准时机多下几网,包管能够满载而归!
  此刻,我公安战士的心情像海浪一样地奔腾起伏着。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国民党特务乘坐的英国货轮,马力大、速度快,在海上与他们交战阻截,显然不利,再说这儿离公海很近,敌人很可能乘机逃脱。
  出海不到半小时,在海和天接连的地方忽然出现了英国货轮的影子。
  我方军舰立即加速,离英国货船越来越近。
  “隐蔽好,准备战斗!”机警沉着的李广祥处长坚定地发出了命令。军舰指挥台立即向英国货轮和周围的渔船发出了躲避、停止前进的信号。
  然而,英国货轮根本不理会,照样加速前进。
  李广祥处长再次命令对英国货船发出停止前进的信号。
  然而,英国货轮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眼看敌人乘坐的船只就要进入公海,再拖延下去,敌人就会逃跑了。
  “开炮!”李广祥处长果断地命令。
  随着几声“轰轰”的炮声,英国货轮果然停了下来。
  我方小型军舰立刻像利剑一样狠狠地贴近这个“庞然大物”。
  海面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我公安战士的心情就像拉紧了的弓弦一样,手枪和冲锋枪紧紧地握在手中,分别隐蔽在舰头和舰尾,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经过一番交涉,我公安战士登上了英国货轮,并向他们申明:“在贵国的货轮上藏有中国的武装暴动分子,希望配合搜查。”并向其他乘客说明:“中方无意伤害任何一位乘客。”特务头子黄强武乘乱之际,将自己的身份证件等扔进了大海,但还是被我机警的公安战士发现了。然后在货轮的客舱里又搜出了陈星群、梁中华等多个特务以及他们随船携带的无后座力炮、火箭筒、轻重机枪等各种武器。
  事后,英国路透社对外发布了一条消息,称“中国军舰公然在公海上拦截外国商船”。并通过外交途径向中国政府提出严正抗议。
  消息传到周恩来总理那里,周恩来立即询问海军有关部门:“为什么在公海上拦截外国商船?”
  海军方面向周恩来汇报说:“这是公安部门指挥的!”
  后来,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向中央写报告,陈述了事件发生的原委,并通过新华社向全世界播发了电讯,驳斥了外国通讯社的无端指责,澄清了真相。
  从此以后,广州的社会治安进一步好转,国民党保密局的特务们再也不敢轻易进入广州。
  
  〔本刊责任编辑 冯 因〕
  〔原载《文史春秋》总第1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