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和杜鹃

2007-12-29 00:00:00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07年13期


  春天,给露台上大大小小的植物换盆、施肥。因为都换了大一点的盆,土自然就不够了。于是,到楼下的秦淮河边挖了些河泥填在原先的土上。花草的生长势头果然胜过往年没施肥的时候。长新枝、冒新芽,生命的旺盛就在这一朝一夕中显现出来。
  一个月之后,施过肥的十几盆植物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唯有一盆杜鹃花有些异样。被修过枝的杜鹃有三个方向都发了新枝,却有一个方向一直是刚剪过后的短秃。我把花盆转了一个方向,猜测它可能是缺了光照,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几个星期后,那个角落的枝头仍然短秃,没有一点春的迹象。
  一个雨后的清晨,隔着露台的落地玻璃窗,我发现那个没有春天的角落忽然有了新绿,心里一阵欣喜。再仔细一看,竟是一株野草。因为是河泥,难免带了些野草的根上来,何况又是追了肥的土壤。还是因为懒,始终没将那一株野草拔了。每次浇完水总想,下一次再拔吧。
  又是一个月之后,我让儿子去露台浇花,他拿着小水壶兴奋地叫着:“妈妈,这里开了一朵小花!”我种的植物多在冬天开花,其他均为观叶,没理由在盛夏开花呀?原来,是那株我一直想拔了的野草。野草的个头已赛过了杜鹃一大截,在风中摇摆着,枝叶间冒着星星点点的鹅黄,开了不止一朵小花。我有点火,追肥后的营养全让这闲花野草给抢了先,兴许正是这个原因杜鹃一直发不了枝呢。我指示儿子立即将它拔了。儿子的反应先是诧异,接着是坚决反对。
  “小花很漂亮!”
  “那是野花,冬天时杜鹃会开粉红的花。”
  “为什么粉红的花能留下来,黄的花就不行?”
  五岁的儿子怎会知道成人眼中的美已经不是纯粹根本的美。做母亲的责任感提醒我,应该从一个正确的角度去说服儿子。我的大脑在搜寻,无获。没有任何理由消灭这一株野草。我不能告诉儿子,为了杜鹃的生存,所以要毁灭野草;我也不能告诉儿子,因为杜鹃较野草品种优良,所以要毁灭野草。
  野草最终留了下来。露台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从此多了这一株野草的风姿。那星星点点的鹅黄成了整个露台在这个夏天最美的景致。
  隔着玻璃窗再看这一株野草的心情不同了。因为它的存在已经被肯定,所以现在的它是美丽的。再浇水时,会小心呵护它的每一片叶、每一片花瓣。
  我们啊,一直这么可笑吗?有多少还不曾被了解的美丽就这样简单而野蛮地被否定了。我们曾经追求空间的华丽和充实,后来发现空阔原来很美;我们曾经轻蔑非洲大地上最原始的对人之本性的简单刻画——非洲木雕,后来又将它奉为艺术灵感之源苦苦追寻;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城市中堆砌各种主义的建筑,而心中最渴望的却是西藏那片天最蓝、云最白的苍茫雪域……
  我们总是这么可笑吗?
  编辑 / 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