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镇
他是鸭绿江畔的独行者。也是人生跋涉中一个严肃的吟者。他“偎于江/目于江/言于江//浴于江/爱于江/拜于江//思于江/悟于江/融于江”。他把他的一颗诗心,投于那条大江,那条大江,也与他并行,给了他不尽的启悟和诗的激情。于是获得了生命的硬度、青春的亮度,于是与其说他诗得很苦,不若说更有可堪羡慕的“适吾所适”的快慰、欢愉!
他就是我们熟悉的,也是我们尊敬的路地先生。
一个人,为一条江,写了这么多好诗,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条江,让一个人的诗性如此丰满,又不能不说是大江得天独厚的馈赠。
《鸭绿江吟》,收诗百余首。集中展示了鸭绿江多姿多彩的风貌:《雾江》,《雨江》,《晓江》,《夜江》……《沉默的江》,《坦言的江》,也通过《江问》,《江品》,《江礼》,《江叹》……等诸多篇什,托露了作者对历史的省悟,对现实的关注,对理想的追求,从而使我们进一步走进“无心我守护”的品境。
故诗虽短制,然而洗炼,浓缩了深广的社会生活的关照,人心向真、向善、向美的追问;故虽自谦为“低吟浅唱”,实质诗人与江一起肩起了“背负”、“哺育”、“荡涤”的使命,那激浊扬清的人性的崇高与优美。
作者的创作主旨显而易见:“大江的每一波/都睁着一只眼睛/——江有万只眼睛”,“用两千只眼睛看从前/朝代的兴替/人民的悲欢//用八千只眼睛看今天/以史为鉴/以民为天”。自然,我们阅读这本诗集,亦当着眼于此、感于此。我想特别指出的是:
一方面,立体的江为诗人提供了多向度的契机,一方面,诗人丰富的生活经历、阅历,以及社会审美的欲求,真诚与执著,更成为最强大的内驱,赋予了江深厚的内蕴。所以江作为他心目中崇拜的图腾,绝非一个简单的符号,而是实在鲜活、与之同呼共吸、相激相酬的“梦中情人”!这种人与自然的合奏和弦,尽管不免酸涩,却是明畅而高昂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一切情语有哲思,一切哲思关善恶,一切善恶江自明。所谓“天人合一”。我想不过如此吧?
其次,作者平民意识的强化,平民视角的切入,显然使江的“皮肤”到江魂江魄的生命的破译,具有了相应的普遍意义和一种不可亵渎的坚定与庄严!当他礼赞“江与世人不同/不推崇巨浪/也不轻漫波平”,“不小视支流的清浅/也不嫉妒大海的深沉//不仅衣冠透明/五脏六腑也透明”时,其弦外之音,不也是对浮蹂、势利、短视、虚伪、贪婪的憎恶吗?而即使江流入海,意味着江自身的消泯,依然是宿命的归宿。诗人据此所持的这种清醒、洒脱的人生态度,无疑同样有其决不回头,决不放弃的积极进取的精神。
“鸭江送我情千结,
但得江存我始存。”
——面对大江,诗人深怀虔敬,无限感恩,但一本百首之吟,也使我们有理由为他欣慰:这位无论风雨阴晴,总在江畔策杖徐行的吟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已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可说是江存人在了。
路地先生是位心直口爽、旷达乐真的诗人。数十年来,他的奉献不只在诗,甚至也不只在满族文化的辛勤发掘:他的坦然的吐诉,更使他成为我们不可多得的诤友和挚友。
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作为《鸭绿江》编辑,包括我在内的不少诗爱者,便从他那里多得教益。那时经济失调,但人与人间关系没有失调,编辑与作者关系和谐温馨。印象中那时他身着青袄,看去是个书生,若干年过去,皆已白头。我们聚散依依,只有身分两地的挂牵。感于他曾经的、也是一贯的关爱,当我信中称他老师,他却正色以告:以后按兄弟称谓,“其余均为不妥”的!现借此机会。祝健康快乐,并缀诗二首:
(一)
清诗大雅有知音,
荡气回肠浑玉心;
江魂诗魄情绕水,
潮落潮起放眼明!
(二)
感君时雨忆青袄,
惠我安忘白首人?
辽天云影流不逝,
师恩并作兄弟情!
[责任编辑丛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