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首

2007-11-22 05:38李民洪
故事林 2007年11期
关键词:松柏东东村长

李民洪

遂州县有个地方叫鸡叫村,村子的东头住着两户人家。一户三口之家的丈夫叫吴昌辉,长得高大英俊,能说会道,干农活却是尖着手指使猛力——偷奸耍滑。他总是将自己打扮成“准白领”,常常自鸣得意地称:头可断,头发绝对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妻子叫梅素兰,身材健壮,皮肤粗糙黝黑。儿子东东刚满三岁,生得聪明,长得乖巧。另一户两口之家的丈夫叫刘松柏,将他与吴昌辉相比,外貌不相上下,优点就是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而且为人厚道,缺点就是嘴拙。妻子叫张琴,丰乳肥臀,胖胖的脸蛋上五官匀称,长着一对狐狸眼睛,随时都射出撩人的火。这两家人是近邻,平时关系不错。

去年五月的一天上午,梅素兰带着东东回娘家,行至中途,东东突然哭喊要玩小车车。梅素兰心疼儿子,于是带着东东返回家里拿玩具。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反闩着,只听吴昌辉在屋里正压低声音唱着:“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吴昌辉五音不全,唱这缠绵的情歌,让人倍感肉麻。梅素兰正想叫门,却听见屋里张琴发出“嘻嘻”的浪笑声。这对狗男女在玩什么游戏?!她拼命地敲打着门,声嘶力竭地吼道:“吴昌辉,你龟儿子在搞啥子?!”屋里的嬉闹声戛然而止,继而响起一阵慌乱的穿衣、下床、奔跑的声音……

几分钟后,吴昌辉打开门,揉了揉眼睛,连连打着哈欠,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说:“我可能是感冒了,老想睡觉,刚合上眼,又被你吵醒了。”

“你在睡觉?!那我刚才听到的歌声和笑声是鬼在叫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将那个骚货找出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讲!”梅素兰一把将吴昌辉推开,四处寻找,却不见张琴的身影,只见后门开着。

“就我一人在家,哪里还有什么人?大白天的,你是不是撞着鬼了哟?!”吴昌辉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梅素兰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发疯似的挥舞着双手,在吴昌辉身上一阵猛抓并骂道:“吴昌辉,你竟然背着我和张琴乱搞,你是个不知羞耻的色鬼!”

吴昌辉使出浑身解数招架梅素兰的“九阴白骨爪”,压低声音说:“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无凭无据就信口开河,当心张琴打你耳光、泼你大粪!如果将张琴逼死了,刘松柏不叫你披麻戴孝才怪!”梅素兰虚脱似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身体瘦了一圈。

这天晚上,吴昌辉走亲戚未归,梅素兰吃过晚饭便带着东东睡觉了。夜深了,张琴来敲门,她说有事一定要在今晚说清楚,梅素兰想了想,还是起身开了门。

张琴一副内疚的样子,说:“梅姐,请你动步到我家去一趟,我当着男人的面将事情说清楚。”

“今天太晚了,东东还在睡觉,明天行不行?”梅素兰当然希望张琴和吴昌辉斩断孽情。不过,她又觉得“好事”来得太突然,心里有些怀疑。张琴又说:“梅姐,我们两家相距几步路,就是东东睡醒了,在我家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已经对男人说了,他還在我堂屋里等你呢。”

梅素兰来到张琴家里,刘松柏确实在堂屋里坐着。她脚步刚迈进大门,背后的张琴猛然推了她一掌,随即拉上大门锁上了。之后,张琴放开喉咙高呼:“抓贼啊……”家家户户的电灯应声而亮。不一会儿,乡亲们提着锄头、拿着扁担将房屋围得水泄不通。刘村长也来了,他是刘松柏的伯父。他拨开人群,走到张琴的身边,问:“贼娃子在哪里?”

“伯伯哟!我关了两个偷人的贼在屋里啊!求求你一定要公事公办,给我做主啊!”张琴得意洋洋地说。

门开了,乡亲们看到惊慌失措的梅素兰和刘松柏,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面面相觑。刘村长气愤地指着刘松柏的鼻子问:“你们都干些什么事?!”

刘松柏早已吓得汗流满面,面容苍白,他哆嗦着说:“伯、伯,我、我没干什么啊!”

“你和梅素兰被张琴关在屋里了,还说没干什么?”刘村长颤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刘松柏的鼻尖。

刘松柏喘了口粗气,定了定神,说:“张琴今天上午回娘家去了,说是明天上午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吃了晚饭就上床睡觉了。晚上10点钟,她回来了,说是梅素兰今晚有重要事情找我,我穿好衣服便坐在堂屋等梅素兰。过了十多分钟,张琴把梅素兰叫到家里,没想到梅素兰刚进屋,她就将门锁了,大喊大叫起来。”

“简直是放狗屁!”张琴走到刘松柏身边,凶神恶煞地说,“刘松柏啊刘松柏,我今天才算看清你本来面目,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不红!实话对你说吧,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骚货扯不清,我今天故意说回娘家要明天上午才回来,其实我傍晚就回来了,我一直躲在杨柳树背后观察动静。不是我气得失去了理智的话,肯定能抓到你们留下的脏东西作为我的证据。”

这时,梅素兰已恢复常态,她冲着张琴鄙视地一笑,冷冷地说:“张琴,谁是骚货,我和你心中有数,大家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刘大哥有你这个整天花枝招展、养得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老婆,他看得上我这个不知梳妆打扮、又黑又丑的女人吗?如果今天换成我的男人和你,还可能让人相信!”

乡亲们听了,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张琴羞得满脸通红。她愣了愣,扭住刘松柏又抓又打,继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刘松柏啊刘松柏,我是对得起你的哟!你还和梅素兰这个骚货乱搞,我不想活了!我要离婚……”

“丢人!”刘村长愤愤地骂了一句,转身离去。乡亲们也觉得索然无味,他们没有安慰张琴半句话,不约而同地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吴昌辉回到家里,直接来到刘松柏屋前,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狂叫道:“刘松柏,你这个杂种竟然勾引我的婆娘,我要和你拼死决斗!”刘松柏和张琴走出大门,这时,梅素兰也赶来了,张琴指着梅素兰骂开了:“梅骚货,你勾引我老公还好意思活在世上,真是不要脸!”梅素兰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将张琴与吴昌辉偷情的事抖了出来。四人进行着激烈的口舌混战,场面异常火爆。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这时,刘村长穿过人群,一声怒吼,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刘村长神情严肃地说:“吴昌辉,你今天不问青红皂白胡闹一气,这无疑是抓屎抹脸,你到底想干什么哟?!”吴昌辉气焰顿时消了大半,说话也结巴起来:“刘、刘村长,我、我被刘松柏戴绿帽子了,难、难道骂几句也不该?”刘村长气愤地说:“吴昌辉,我看不是刘松柏给你戴绿帽子,是你给刘松柏戴绿帽子才是。你是不是认为刘松柏老实,想骑在他头上拉屎?!”张琴一听,不满地说:“伯伯,你大小也算是个官,说话可要负责哟!”刘村长提高了嗓门:“张琴,那天你从吴昌辉家里的后门跑出来,我正好从那里经过,你慌慌张张的没有看见我,我却清楚地看到你边跑边扣裤带。”张琴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声音也走调了:“你、你在造谣!”刘村长冷冷一笑,说:“我是不是造谣,你知我知,还有吴昌辉知,梅素兰也知。况且,正如你所说,我大小还算一个官。就说昨天的事吧,开始我也被你演的戏蒙骗了。今天早上,就有人向我反映,他昨晚上厕所,看见你到梅素兰家叫梅素兰到你家去的,一会儿,就听见你喊捉贼了,这不是明摆着你是故意陷害梅素兰和刘松柏吗!昨天晚上,你闹得乌烟瘴气,今天你又和吴昌辉一唱一和闹得天昏地暗,目的很显然,就是想各自离婚后再结婚。张琴,吴昌辉,我奉劝你们一句,做人要厚道!”吴昌辉和张琴被点中“死穴”,羞愧得无地自容,悻悻地回到各自家中。

吴昌辉的丑事被揭穿,自觉无脸见人,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像猪一样,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梅素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旧任劳任怨地侍候着他。这天早上,梅素兰给还在床上睡觉的吴昌辉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鸡蛋。吴昌辉将梅素兰拉至床边坐下,细声细气地说:“素兰,我们冷静地谈一谈,行不行?”梅素兰第一次听到吴昌辉嘴里发出这样具有温情的话,以为吴昌辉被自己的真情感化了,眼睛里充满了泪花。不料,吴昌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素兰,这几天,我强制自己忘掉张琴,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看来我们的夫妻缘分真的走到了尽头,我们离婚吧,算我求你了!”

梅素兰浑身一震,鼻子发酸,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顺着面颊往下流。她咬了咬牙,态度坚决地说:“吴昌辉,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真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你和张琴结婚,大家成了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我们大人可以厚着脸皮生活下去,东东在这种环境下如何能够健康成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我会同意离婚!”

这天,梅素兰在外干活至中午时分回到家里,不见了吴昌辉的身影,她心中顿升不祥预感,急切地找到在院里玩耍的东东,问:“你爸爸到哪里去了?”东东用稚嫩的童音说:“爸爸上街去了,他说他要当汪(亡)敏(命)冤(鸳)娘(鸯)。”啊,丈夫和张琴私奔了?梅素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希望吴昌辉说的是气话或者东东表达不准确。她匆匆清点家中物品,发现2万多元的活期存折不见了,吴昌辉以前外出打工用的旅行包和好些衣物也没有了!她突然间觉得全身好像失去了骨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这时,刘松柏在隔墙叫道:“梅、梅素兰,你出来一下!”以前,刘松柏称她为兄弟媳妇,她称刘松柏为刘哥,两家的关系闹僵后,相互都直呼其名了。梅素兰拖着软绵绵的腿走出门,见刘松柏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不止,样子像受到了严重惊吓。她愣了愣,问:“刘松柏,你大呼小叫的,有什么事?”刘松柏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说:“梅素兰,你那个杂种男人在家里吗?”梅素兰反问:“刘松柏,你那骚货婆娘是不是也走了?”刘松柏什么都明白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梅素兰,你那个杂种男人将张琴拐跑了,还拿走了我家准备修房屋的存款3万元,二百多元的现金也一分没给我留。和尚跑了庙还在,你必须赔偿我的一切损失!”

“刘松柏,你说的话比屁还臭!如果你管得住那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睛的骚婆娘,我的男人怎么会跟她私奔?!你那骚婆娘将我男人勾引走了,你还上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还是不是男人哟?我、我……”梅素兰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伤心,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东东见妈妈受到了欺负,跑到刘松柏面前,小手朝刘松柏一阵乱打,继而“哇哇”地大哭起来。

刘松柏见状,一时不知所措。良久,他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神情沮丧地走了。

这天晚上,梅素兰一觉醒来,发觉东东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她大惊,连呼带叫,而半昏迷状态的东东只是“嗯嗯”作答,她急得哭了起来。

张婆婆闻声来到梅素兰家里。张婆婆就是张琴的妈,老伴去世后,一直跟着女儿生活。她为人正直、善良、随和,和梅素兰相处得很好。梅素兰对她也是亲如一家,外出干农活时,常将东东交给她照看。张婆婆看了看东东,急切地说:“素兰,赶快将东东送到医院才对。我老了,晚上眼睛不好使,我叫松柏陪你去吧!”

“这怎么行!”梅素兰态度坚决地说。她边擦拭脸上的泪水边说:“东东病得不轻,肯定要到县医院去治疗,我家里又没有现钱。张婆婆,麻烦你去请刘村长帮忙送我们娘俩一趟,顺便在他家借点钱。”

一会儿,刘村长匆匆来了。他说:“我家里只有700元现金,现在全部拿来了。县医院收费高,这点钱可能还不够用一天。”

这时,刘松柏也来了,他见大家脸上有诧异之色,尴尬地笑了笑,继而拿出一个报纸裹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给梅素兰,说:“这里是2万元,你们还是将东东送到县医院看医生吧。”梅素兰怔了怔,狠狠地说:“刘松柏,你和张琴将我一个好好的家庭搞得稀烂,你现在又装善人,我不领你的情!”刘村长突然想到什么,声色俱厉地问:“松柏,你不是说钱全部被张琴拿走了吗?这2万元是哪里来的?”刘松柏脸顿时涨得通红,眼睛猛眨了一番,说:“反正这钱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抢的。我和你们大人有仇,但和东东关系好啊!你们不要疑神疑鬼了,救人要紧!”刘村长想了想,觉得刘松柏的话很有道理,于是替梅素兰收下了。他们将东东送到县医院时,天已经亮了。东东得的是白血病,县医院不具备医治条件,医生建议转市人民医院治疗。市人民医院医生称白血病可以治疗,但必须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费用至少需用15万元。梅素兰心想这下完了,就是砸锅卖铁也无法凑足15万元,她急得大哭不止。

白血病也就是血癌,在未進行骨髓移植之前,必须使用抗癌药物阻止癌细胞扩散。医疗费用很高,不到十天,梅素兰所带的2万元就所剩无几。她心一横,打电话给刘村长,请刘村长将她家里的两只肥猪、一头水牛卖了。刘村长劝梅素兰不要意气用事,要给自己留条活路,梅素兰凄惨地说:“我男人和张琴私奔了,现在又欠下死对头刘松柏2万元的债,如果东东也要离开我,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刘村长听得心酸,连连叹气。

这天上午,东东输完液入睡了,梅素兰走到窗前,无神的目光投向窗外,突然,她眼睛一亮:刘松柏竟然在医院里的小花园中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徘徊着。难道他是看见我家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担心借给我的2万元成呆账,所以找我收债的?梅素兰一转念:借他2万元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但好话应该说几句吧!她主意一定,就朝刘松柏走去。刘松柏见着梅素兰,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皮,说:“听伯伯说,东东这次病得严重,要15万元医疗费啊!”

“刘哥,请你放心,我借你那2万元,今世还不了,来生变牛变马也会还得一清二楚的!”梅素兰突然觉得面前的刘松柏跟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坏的是那对“亡命鸳鸯”,所以又改称刘松柏为刘哥了。

“兄弟媳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收债的,我是来给你出主意的。”刘松柏辩白说。

梅素兰急切地说:“15万元不是15元,你有什么办法使我借到15万元?”

刘松柏四周一望,见并没闲人,于是压低声音说:“我肯定有办法,但你必须发个毒誓,保证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将我牵连进去。”梅素兰白了刘松柏一眼,说:“馊主意我可不赞成哟!”刘松柏拍着胸脯说肯定不是叫梅素兰干违法的事,而是有人会主动给钱,他坚持要求梅素兰发了毒誓才说出主意。梅素兰暗想,如果主意好使就采纳,主意不好就当耳边风,于是发了毒誓。刘松柏又四周一望,然后神秘地说:“你带上身份证、户口簿、结婚证到赤城县王家坡煤矿找老板杨进财,你就说生要见吴昌辉的人,死要吴昌辉的尸体,保证你会得到15万元。”梅素兰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紧张地问:“我的男人是不是出事了?”刘松柏悻悻地说:“我还巴不得你那个杂种男人出事哩!可是坏人的命偏偏就是长!你什么也不要问了,到时你就知道了,一定要记住你发的毒誓哟!现在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叫老丈母娘帮你照看几天东东的。”

梅素兰风尘仆仆地来到赤城县王家坡煤矿,找到了杨进财。杨进财六十岁左右,粗短身材,脑门油光发亮。当他听到梅素兰是吴昌辉的老婆并且专程来找吴昌辉时,脸上的五官顿时构成一幅恐慌图形,那样子就像大白天遇上了鬼。他半晌才回过神,哆嗦着说:“你、你是吴昌辉的老婆?!你、你是不是他的野婆娘哟?”梅素兰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拿出鲜红的结婚证递给杨进财,说:“杨老板,你眼睛睁大点看看这结婚证是不是假的!”杨进财反复看了看结婚证,哭丧着脸说:“这年头,假的大学毕业证也多得很,谁敢担保这结婚证不是假的?”梅素兰恼怒地将户口簿和身份证递给杨进财,没好气地说:“吴昌辉除了长得人模人样以外,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冒充他的老婆对我有什么好处?”杨进财无言以对,他叫梅素兰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随即带着梅素兰给的结婚证、户口簿和身份证出去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神色慌乱地叫梅素兰上了一辆小轿车,说是带梅素兰去见吴昌辉。

梅素兰被带到一个星级宾馆,那里早有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在等候。杨进财介绍那女人是他的老婆。梅素兰见情况有些不对劲,连声追问吴昌辉的下落。杨进财再三叮嘱梅素兰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之后,才说出事情缘故:

去年八月中旬,吴昌辉带着自称是他老婆的张琴来到煤矿找工作,当时正遇煤矿缺一个保安和一个炊事员,于是两人便都留在了煤矿。今年春节,煤矿放假,人人都回家过团圆年,杨进财正愁无人看守煤矿,吴昌辉和张琴自告奋勇地留下守煤矿,杨进财当然求之不得。大年初二下午,杨进财突然接到张琴打来的电话,称吴昌辉在煤矿出事了,他带着两名亲信赶到煤矿,张琴哭哭啼啼地称吴昌辉中午时分听到煤矿里有响动,于是下矿井查看,没想到被垮掉的煤块砸中头部,当场死亡。他们急忙将吴昌辉的尸体从煤块堆里弄出来,发现吴昌辉的头部被砸成一团肉饼,惨不忍睹。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接着杨进财便与张琴研究解决方案。现在政府对煤矿安全事故管理得很严,凡是发生了死亡事故,煤矿除了赔偿死者死亡补偿费等损失以外,还要被政府处以百万元的罚款并停业整顿三个月。杨进财向张琴提出私了,按约定赔给张琴20万元以外,另加补偿10万元精神抚慰金,条件是张琴不得将此事向有关部门反映。张琴同意了杨进财提出的私了方案,双方签订了协议。他们在树林之中挖了个坑,将吴昌辉的尸体安葬了。之后,张琴也离开了煤矿。杨进财原以为张琴就是吴昌辉的老婆,没想到梅素兰带着相关证件找上门来了,他不由大惊失色,后悔当初没有要求张琴提供结婚证。这次,他学精了,将梅素兰的有关证件拿到派出所,找人鉴定真伪后,才知道梅素兰真的是吴昌辉的老婆。吴昌辉死亡之事已被掩盖了结,杨进财怕梅素兰在煤矿哭闹将事情宣扬出去,所以就将梅素兰带到了离煤矿二十多公里的县城,并叫自己的老婆来陪伴梅素兰,继续掩盖矿难死人的事。

梅素蘭听到吴昌辉的死讯,哭得天昏地暗。她哭够了之后想到儿子东东还等着救命钱,于是要求杨进财将吴昌辉的死亡赔偿金给她,而杨进财一时又无法找到张琴讨钱,事已至此,杨进财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与梅素兰私了,付给梅素兰30万元。

梅素兰拿了现金支票,顾不上到吴昌辉的坟前哭一场,匆匆地回到市人民医院,交清了医疗费用。医生及时给东东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不久,东东便康复出院了。

梅素兰终于度过了难关,但她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刘松柏是如何知道吴昌辉已经在煤矿事故中死亡的?难道说刘松柏与张琴暗中还保持着来往?更令她迷惑不解的是,刘松柏坚决不收2万元借款,刘松柏还称只有这样,他良心才安!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这天晚上,梅素兰迷迷糊糊中听得屋里有人行走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借着月光,发觉床前像是站着一个人。她顿时吓得直哆嗦,猛然打开电灯,却见这人竟然是吴昌辉!“啊!有鬼!”这句话她还没有叫出声,便吓得昏死了过去。第二天早上,梅素兰苏醒后,回想起昨晚见到吴昌辉的情景,不由毛骨悚然,手脚冰凉。她战战兢兢地检查房门,发现后门没有上闩,是自己昨晚忘了闩门,还是被人从外面将门闩拨开了?难道吴昌辉没有死?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她提心吊胆地度过了白天,到了傍晚,她的心更加紧张起来。她将张婆婆请到家里作伴,吊着的心才勉强放下去。夜半时分,她还没有半点睡意,坐在床头织毛衣。突然,从刘松柏家里传出一阵打闹声,张婆婆也被打闹声惊醒,说:“素兰,是不是贼娃子钻到我家里去了,被松柏抓住了哟?走,我们去看看!”

梅素兰和张婆婆来到刘松柏的屋前,听得屋里打闹声更加猛烈,张婆婆惊惶地高呼:“来人呀!抓贼娃子啊!”随着张婆婆的喊声,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灯光相继亮了起来。不一会儿,乡亲们提着锄头、拿着扁担将刘松柏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房屋里灯光还亮着,突然间一切变得静悄悄的。刘村长高声叫了几声刘松柏,屋里不见响动。他奋力一脚,将大门踢开,却发现怀疑是“贼娃子”的人竟然是吴昌辉!他与刘松柏的身上都留下了发生肉搏恶战的痕迹……

吴昌辉不是死了吗?眼前的“贼”不是活生生的吴昌辉吗?乡亲们个个惊诧不已。

刘村长觉得事情蹊跷,于是将刘松柏的堂屋当作“公堂”,有板有眼地审起案来。刘松柏见纸包不住火了,痛痛快快地“招了”:张琴离家出走之后,刘松柏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去年岁末,张琴给张婆婆打电话,无意中透露出“藏身之处”,张婆婆便将张琴的“藏身之处”立即告诉了刘松柏。今年大年初一,刘松柏来到赤城县王家坡煤矿,将吴昌辉和张琴这对“亡命鸳鸯”逮了个正着。张琴死活不愿跟刘松柏回家,双方僵持着。大年初二上午,刘松柏守候在吴昌辉和张琴住处的门外,这时,一个身材与吴昌辉差不多的男子走过来。这男子四周望了望,见这里没有其他人,竟掏出一支仿真“六四”手枪对准刘松柏,逼迫刘松柏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他。刘松柏见张琴对自己恩断义绝,本来就心灰意冷,忽见这个劫匪居然也欺负自己,不由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随手抓起一把煤铲向劫匪横扫过去,劫匪大惊,连退数步,被地上的煤块绊了一跤,仰面倒在地上。没想到劫匪这一跤跌得太实在,后脑勺碰在一块棱角尖尖的煤块上,顿时脑壳破裂,抽搐一阵之后便断了气。吴昌辉和张琴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高兴,刘松柏这“眼中钉”闹出了人命,肯定要被抓去枪毙,这样他们就彻底自由了!后来,吴昌辉见死者的身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于是想出一个李代桃僵之计。趁着过年放假矿上无人,他们将死者尸体换上吴昌辉平常喜爱穿的衣服,弄到煤井下,故意将煤矿搞塌方,将死者脑袋砸得面目全非,再由张琴出面找杨进财索赔。刘松柏见自己杀人的事被摆平,也只好与他俩同谋。事后,吴昌辉觉得良心过不去,给了刘松柏2万元钱。刘松柏觉得自己失手杀人已造成罪孽,那2万元钱他不敢用。接下来东东患病,他正好将这笔钱用来做好事。说到这里,“公堂”上的刘松柏气愤地指着吴昌辉说:“这个杂种今晚闯进门来,说张琴出交通事故死了,要我带上结婚证、身份证和户口簿到外地去索赔,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要求将得到的赔偿款一人一半。我怀疑张琴不是死于交通事故,而是被他谋杀的,所以就和他打了起来。”

张婆婆听说女儿死了,不由心气上冲,昏倒在地人事不知。吴昌辉趁乡亲们抢救张婆婆的混乱之机想溜走,被刘村长一把扭住了。梅素兰走到吴昌辉跟前,死死地盯着吴昌辉的脸,一字一顿地问:“昨晚上到我床边的是不是你?”吴昌辉好像遇到大救星,连连点头,说:“我身虽在外,但心还是想着你和东东的啊!”梅素兰愤怒地说:“吴昌辉,如果你想着我和东东,为什么你走时将家中的存款及现金拿得一分不剩?东东患大病时你又在哪里?!你昨晚鬼鬼祟祟到我屋里来,根本就不是来看我和东东,按你的鬼心眼,你一定认为我和刘松柏是干柴烈火,你是想来捉奸在床的,到时,有把柄在手,你想叫刘松柏干什么,刘松柏就得听你的,对吗?”

这时,东东来到梅素兰身边,他望着吴昌辉,喃喃地叫了声:“爸爸。”梅素兰将东东抱起,爱怜地说:“东东乖,咱回家睡觉去!东东记住,你爸爸早就死了,你只有妈妈!”她说完,冲着吴昌辉冷冷一笑,抱着东东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派出所警察接到刘村长的报案,来到山村将吴昌辉和刘松柏铐走了。

几天后,梅素兰收到吴昌辉从看守所里写给她的信。吴昌辉哀求梅素兰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分上,给他送些衣物及现金去。梅素兰看后,冷冷一笑,将信撕得粉碎。第二天上午,梅素兰来到看守所,将一些衣物及500元现金交给了看守人员。她在看守人员给她的送物清单上写明留言:收物人刘松柏。

又过了几天,刘松柏竟然被释放回家了。原来,那个劫匪正是公安部悬赏20万元通缉的罪大恶极的抢劫杀人犯!公安机关经侦查认定,刘松柏当时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但不承担刑事责任,而且还应得到20万元的悬赏金。

不久,吴昌辉因敲诈罪被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在公安机关审问时,他交代了这次回家找刘松柏的原因:张琴确实在交通事故中死亡。在这次事故中,张琴不承担事故责任。吴昌辉以她的丈夫名义到交通警察大队处理张琴后事及协商赔偿事宜,警察要求他提供与张琴的结婚证,他哪里能拿出来?他找做假证的人做个假结婚证,但张琴身前并没有留下1寸或2寸的个人免冠照片。于是他打起刘松柏的主意,原以为刘松柏与梅素兰关系不错,相邻而居,现在孤男寡女早就该混在一起了。他一心想回家捉奸在床,逼迫刘松柏就范,没想到弄巧成拙。

后来,梅素兰亲自到赤城县王家坡煤矿,将剩余的15万元退给了杨进财,为东东治病花费的15万元写了张欠条。杨进财见梅素兰诚实,处境可怜,免除了梅素兰15万元的债务。再后来,梅素兰和吴昌辉离了婚。刘松柏和张婆婆处理了张琴后事之后,在乡亲们和张婆婆的劝说下,梅素兰和刘松柏成了一家人。

(责编:王凡 图:刘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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