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劲光南京脱险始末

张家胜　王　磊

肖劲光，湖南长沙人，1903年生，是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1955年被授予海军大将，长期担任海军司令员兼国防部副部长。“文革”时期，毛泽东曾称肖劲光“打而不倒，还是我们的海军司令”。大革命年代，肖劲光担任北伐军第二军第六师党代表，在南京，他有勇有谋、机警大胆，经历了一场生死斗争，在黑云弥空，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终于脱险。由于种种原因，这段经历却还鲜为人知——

1927年4月9日，南京汉口路金陵大学(今南京大学)南苑大礼堂内正举行形势报告会，有千余进步学生、市民和党团员及国民党左派人士参加。其中有南京中共负责人侯绍裘、谢文锦等，以及国民党左派干部华克之(1937年加入共产党)、陈惘子、郑抱真等。会场上彩旗飘扬，气氛热烈。北伐军第二军第六师党代表肖劲光主持大会并作了政治形势报告，号召人们提高警惕，防止伪装革命的野心家挑起分裂，谋取胜利果实。他的演讲不时被掌声打断。

大会快结束时，副官郑元龙登上主席台对肖劲光附耳低语了几句。肖劲光神色凝重，但仍保持冷静，他宣布散会后，与会人士排成队伍出汉口路上中山北路举行反帝游行，由侯绍裘、谢文锦两位同志总负责。尔后他下了主席台，匆匆找到这两位同志，拉到一古树下作了应变交代，告诉他们，第二军党代表李富春派人送来十万火急口信，称何应钦的第一军和李宗仁的第七军已抵达南郊雨花台和东郊孝陵卫，进入阵地布防，阴谋执行蒋介石密令：逼第二军官兵缴械，吃掉这几万部队，控制南京。李富春已离开第二军总司令部悄悄去了上海，向党中央汇报急转直下的局势变化……肖劲光要求侯、谢两位同志在游行结束后即转入地下，注意隐蔽，而他立即去下关和记洋行(后改为肉联厂)参加该厂工人和码头工人的反帝集会并做争取驻守下关的第二军第四师某团官兵站在革命阵营一边的工作。

情况万分危急，身材魁梧的肖劲光与侯、谢两位同志挥手告别。他骑上马在一个班骑兵护卫下匆匆去下关，在到了宝塔桥和记洋行后肖劲光先带着副官和卫兵们进入小礼堂，向工人们介绍了形势。说到蒋介石自恃羽翼丰满而露出反革命大野心家的真实面目，已在九江、安庆出动军队在地痞流氓帮助下疯狂反共反人民，又阴谋夺占南京，主张宁汉团结的第六军军长兼江右军总指挥程潜已被迫离职乘船西返武汉。而程潜部下第十七师师长杨杰的态度尚不明朗，如倒向蒋介石一方就很成问题了。工人们义愤难平，不时集体高呼反帝反军阀口号。会议中途，洋行工会负责人几次上主席台提醒肖劲光，听邮电局同志说第一军、第七军已开进城包围第二军、第六军几处军营。这些部队因鲁涤平军长态度暧昧、程潜军长又去了武汉而陷入混乱，不能进行反击，他催促肖劲光立即撤离，以保全性命。肖劲光颇有大将风度，仍坚持讲完话才宣布散会。

这当儿，洋行附近已响起杂乱枪声，当地驻军某团发生哗变，抢劫店家财物并纵火。肖劲光心知已难以扭转局势，他带着随从人员出了洋行后门，持枪跑到煤炭港小丘旁。这儿停泊着一艘汽艇，船上几位水手正待命，肖劲光一行人登上汽艇便起航。原来，几天前，军党代表李富春就在党内会议上向肖劲光等同志做了交代，介绍了下关电厂党支部、和记洋行党小组等关系，而肖劲光又及时与他们联系上，做好了应变部署，得以安全脱险。汽艇乘风破浪驶向江北，没驶进浦口轮渡码头，而是驶向几里外老江口芦苇中一小码头，也正因肖劲光考虑周密才免于束手就擒。因为杨杰师长当日已倒戈，通电拥蒋，他的部队已封锁了浦口火车站津浦路南端，还包围了一向有斗争传统的浦镇车辆厂，实行紧急戒严，设哨卡抓捕共产党员、进步人士。蒋介石为表彰杨杰的忠心，当日即发表他升任第六军代军长。

“黑云压城城欲摧”，肖劲光一行人请当地一位老船民带路，绕过浦厂，抄山林间小路七拐八绕，来到江浦汤泉镇，在一荒弃古庙里歇脚。那时已是下半夜了，所幸的是镇上尚未见到已倒戈反共的第十七师部队。天亮后，肖劲光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17人分成5个小组，分头西行。约定10天后在皖西太湖县码头镇会合，再一同从水路返汉口。他们都换上平民衣服，肖劲光烧毁了党内文件，将副官携带的几百光洋分给卫兵们，尔后互相珍重洒泪而别。

肖劲光与郑副官、卫兵詹国俊3人为一组，行至滁县附近遇上已倒戈投蒋的第二军第四师(师长为张辉瓒，一向坚决反共。1931年在江西“剿共”战争中被我红军击毙)某排官兵拦路盘查，卫兵詹国俊和郑副官见势不妙，先发制人，拔枪开火，打倒几个敌兵，舍命掩护肖劲光逃走。他冲过铁路，奔入树林中，得以脱险，而那两位同志都牺牲了，令劫后余生的肖劲光悲痛不已。他独自一人，晓行夜宿，赶到滁县，找到城关街龚家古宅院向主人龚鼎铭求助。龚是清末举人，家资富有，拥有田产几千亩，他又是地方上民团首领兼红枪会总舵主，颇有势力。其子龚子龙是北大预科生，1921年与肖劲光同赴苏联留学，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正因有这层关系，龚鼎铭慨然相助，妥为安排食宿。几天后又安排人护送肖劲光去淮南。

1927年4月26日傍晚，一支部队从蛙埠向淮南矿区开来，为首的是第二军第四师团长邱元禧，此人热心反共，忠实追随已倒戈反共的军长鲁涤平和师长张辉瓒，在自己团里捕杀了一批共产党员后，他奉令率领两营部队占领淮南矿区并捉拿第二军第六师的党代表、共产党员肖劲光。因为他们已得悉，肖劲光隐藏在淮南矿区或城区。

这支反共军队进驻淮南，给萧条荒凉的矿区笼罩上恐怖气氛。邱元禧连日来带兵四处搜查，一心想抓住肖劲光，可是，没能如愿。邱元禧很感奇怪，明明有人在明光火车站看见肖劲光在几个大汉保护下登上一列火车来到淮南，怎么不见肖劲光的人影呢?

于是，他出了重赏：宣布，凡能提供共党头子肖劲光下落的，赏200块大洋。几天过去了，仍未能抓住肖劲光。鲁涤平军长两次来电训斥邱元禧办事不力，急得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恰好，来了个瘦瘦的青年矿工，他自称姓李，是来告密的：他几天前亲眼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穿着长袍，由几个矿工打扮的人陪着去了谢家集附近的矿井，不知此人是不是肖劲光。邱团长一听，喜不自胜，肖劲光将军不就是个大个子吗?于是他亲自带部队赶到谢家集，不分官窑、土窑。严加搜查，闹得人心惶惶，却不见肖劲光的影儿!足足折腾了一天。到天黑时，邱元禧吃惊地发现来告密的那个瘦个子矿工早已悄悄地溜了，才知上了当，后悔不已。

原来，肖劲光来到淮南矿区后，确实在一口废弃煤窑里藏身几天，因得到当地矿工们的掩护才没有暴露。尔后，他又躲到田家庵电厂仓库(龚鼎铭是这家电厂的大股东，熟人部下多)。这回，肖劲光设下“调虎离山计”，由那个同情共产党的姓李的瘦个子矿工装成找邱团长告密，支开了敌人的主要力量，与此同时，肖劲光扮作铁路职工搭乘火车离开了淮南矿区，取道太湖县、宿松县和九江，安全抵达武汉，结束了艰险的旅程。当年年底，肖劲光和左权等一批经过大革命风雨考验的共产党员，经党中央安排去苏联留学，踏上了新的革命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