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国科学文化领域新近的两场论争所想到的

2007-10-17 00:46彭纪南
关键词:科学主义伪科学中医

彭纪南

摘 要:2006年,在我国科学文化领域,引发了两场大的论争,一是中医废存之争;二是学者们联合签名要求科普法中废除“伪科学”提法所引发的大辩论。这两场大论争中所反映出来的许多问题很值得我国从事科学、科学管理、科学哲学、科学社会学的人们深入思考。对待科学文化领域中的论争不能通过行政干预、领导表态或把问题政治化的手段来解决;不要把“科学”作为审视、评判一切正或误、好或坏、去或留、存或亡的标准;科学同非科学、伪科学之间有确定的、公认的界线,不能以所谓的东西方科学差别、近现代科学与传统科学、近现代科学与21世纪新兴科学的不同来模糊科学的界线,借口反对西化、保护传统、反对还原论科学来否定科学。

关键词:科学;伪科学;科学主义;中医

中图分类号:G3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5X(2007)04-0001-05

2006年,在我国科学文化领域,是个不寻常的一年。这一年,引发了两场大的论争,一是由张功耀网上征集签名要求中医退出国家医疗体制所引发的中医废存之争;二是由宋正海号召学者们联合签名要求科普法中废除“伪科学”提法所引发的大辩论。这两场大论争中所提出的、所涉及的或所反映出来的许多问题很值得我国从事科学、科学管理、科学哲学、科学社会学的人们深入思考。本文就几个问题从科学哲学、科学社会学的角度谈一谈看法。

一、科学文化领域的论争不能通过行政干预来解决

这两场论争尽管涉及的问题、参与的人员情况并不完全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两场论争的参与者都力图借助媒体诉诸群众最后引入行政干预、政治介入来解决问题。张功耀发帖征集签名,就是要求有关部门切实采取措施,让中医脱离国家医疗体制。而正当中医废存之争激烈进行之时,国家的卫生行政部门也“不负众望”,10月10日,卫生部表态,坚决反对取消中医的言论,直斥签名活动是“对历史的无知”,10月31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新闻发言人措辞更加严厉地称签名活动是“否定历史,违背科学”,是“数典忘祖的闹剧”。 而另一论争的发起者、号召学者们联合签名要求废除“伪科学”提法的宋正海则明确告诉大家,其做法就是通过签名来提要求,然后,再通过信件的方式,给《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央电视台等主要媒体发信,给国家领导人写信。他认为,这是一种有效的方法,“以前签名活动我们也搞过不少,……人稍微多一些,中央就会有反应。”[1]还指责对方即使不是亡我中华民族的主谋,也至少已沦为反华势力的“同谋者”,[2]影射某某有外国的政治背景,把问题政治化。

对待科学文化领域中的论争,力图通过付诸群众和舆论,寻求行政干预、领导支持表态,或法庭判决,乃至把问题政治化等手段,借助科学文化之外的力量来解决,这似乎是中国的一大特色,解放以来一再重复发生过。在文化大革命中更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而这样做所造成的灾难性的恶果,也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在党的科学文化发展的“双百”方针提出后的五十年、在文革之后的四十年仍然出现这种情况,实在值得令人深思。看来有其深刻社会历史原因。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作为我国科学文化发展的基本方针,是早在1950年代提出来的。在当时特定的政治背景下,我国科学文化领域出现了行政力量或政治力量干预科学发展和学术争论等问题。例如,在生物遗传学领域,前苏联的李森科凭借其政治上的权势,使他自己的学派独霸天下,而与之对立的摩尔根学派在学术上被禁止,政治上受到排斥和迫害。这种做法也传到中国,在科学和教育领域强制推行李森科学派,禁止摩尔根学派,说它是“资产阶级的”、“反动的”、“形而上学、唯心主义的”,摩尔根学派的遗传学课程在大学停开,研究工作全部停止。在医学中,把中医说成是“封建医”,西医是“资本主义医”,只有巴甫洛夫学说才是“社会主义医”。对历史学界关于中国古代史分期的不同看法,也有人提出要中宣部来裁决。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提出“双百方针”,其实质是要解决行政力量或政治力量干预科学发展和学术争论等问题,创造一种自由、民主、平等、宽松的讨论环境和学术氛围,从而有效地促进科学文化的繁荣发展。毛泽东在谈到这一方针时指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是促进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的方针,是促进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的方针。艺术上不同的形式和风格可以自由发展,科学上不同的学派可以自由争论。利用行政力量,强制推行一种风格,一种学派,禁止另一种风格,另一种学派我们认为会有害于艺术与科学的发展。艺术和科学中的是非问题,应当通过艺术界、科学界的自由讨论去解决,通过艺术和科学的实践去解决,而不应当采取简单的方法去解决。”“对于科学上、艺术上的是非,应当保持慎重的态度,提倡自由讨论,不要轻率地作结论。我们认为,采取这种态度可以帮助科学和艺术得到比较顺利的发展。”[3]783-784然而,中国长期封建专制统治所造成的自由民主平等精神的缺失,使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一促进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的正确方针长期难于真正落实。因此,如何在各级领导者、科学文化部门的管理者和广大的科学文化工作者中大力培育民主精神、科学精神,是不可忽视的重大课题。

二、不能将科学作为审视评判社会生活一切之标准

这两场论争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论争双方尽管针锋相对,都标榜自己是“真正科学”的代表,都毫无例外地指责对方为“反科学”。致使有些人认为这论争是一场对科学涵义不同理解之争。不可否认,在对科学的理解上,双方确有极大的差异,笔者后面将论及。但是深入了解论争双方发表的言论,就会发现他们有一共通的思想在作祟,那就是把“科学”作为审视、评判一切正或误、好或坏、去或留、存或亡的标准。

文艺复兴以后,科学作为独立的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它不仅摧毁了宗教神学的统治,冲击着传统的道德观念,改变着人们的思维方式,而且科学技术作为最富有革命性格的生产力,改造着世界,创造着巨大的物质财富。这样,人们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对科学的“崇拜”,许多人甚至把科学技术视作全知、全能、全在的救世主,以为所有难题都可以经由科学技术获得完满的解决。这样科学技术很快就在文化当中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滋长起一股科学主义思潮。直到20世纪初,尽管少数思想家也对把科学偶像化的科学主义进行了批判,对科学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提出质疑,可是科学技术继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西方社会通过新的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品尝着科学之因结出的丰硕之果,各种新兴的科学方法,如实验心理学、实证社会学也在采取进攻的态势,去侵占着传统的人文领土。这一切都进一步提高着科学及其方法的声誉。因此,进入20世纪以后,科学旗帜被人们继续高高举起,正如胡适在《科学与人生观》序中所形容的,“科学”这一名词“几乎做到了无上尊严的地位,无论懂与不懂的人,无论守旧和维新的人,都不敢公然对它表示轻视或戏侮的态度”。[4]20与此同时,科学主义思潮在一部分人当中更加急剧的膨胀着。

什么是科学主义?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概括。韦氏英语大词典对科学主义(Scientism)所作的界定是指“自然科学的方法应该被应用于包括哲学、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在内的一切研究领域的理论观点,和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富有成果地被用来追求知识的信念”。[4]20江天骥先生认为,“科学主义”是一个贬义词,是指认识论和科学哲学中的一种思潮或运动。反对把自然科学看作文化中价值最高部分的哲学家,把他们所反对的看法称为“科学主义”,加以贬斥。[5]此外还有其它不同的表述。我认为,祈求发展科学来解决人类困境,主张借鉴自然科学方法来研究社会科学问题,这并不错,也不应该把这归之为科学主义。所谓科学主义或唯科学主义是指这样一种极端化的思潮:把科学看成是人类文化的全部、认为一切都可能得到科学说明,一切问题都可从科学中得到解决。把科学视为凌驾于社会生活之上审视、评判一切的标准,主张一切事物都要放在“科学法庭”面前加以审判,判定其是正或误、是好或坏、应去或留、应存或亡。

“在现代,科学受到高度尊重。”[6]5当代的中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论断的提出,“科教兴国”战略的制定,科学更受到了历史上从未受到过的尊重。与此同时,上述的视科学为至真至美至善的化身、把科学当作为审视评判社会一切的标准的科学主义思潮在各个领域、在一些人当中滋长着。我们可以看到,在日常生活和通俗宣传工具中往往把一切自认为是正确的、好的东西就宣称为是科学的。科学成了“正确”、“好”的代用语。在有些领域,把明明不属于科学的东西甚至是与科学毫不相干的东西硬说成是科学,以获取人们的信任。例如,有些人借助科学的权威来宣传某宗教,声称圣经可以通过科学来得到证明。又如,尽管经典作家早已指明哲学不同于科学,但却有人硬要把某某哲学说成是一门科学,否则似乎就贬低了它的地位。社会上还有人利用科学在人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将他们的违反科学规范和方法、违背科学事实和规律,进行宣传迷信和诈骗的学说和行为,打上科学的旗号,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通过考察人类文化发展历史,可以知道,科学是人类文化发展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科学只是人类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不是它的全部,科学有其特定的活动领域,有其特定的贯穿和支配活动中的理想追求、价值准则、行为规范,有其特定的社会功能,使得科学与一切非科学区分开来。除了科学文化之外,人文文化也是人类文化、人类社会中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科学与人文两者相互区别,各有其独特的内容、功能和适用范围,两者对人类文明进步都各自发挥着积极的相互不可替代的作用。20世纪科学哲学家波普尔等人对科学划界深入研究的成果也告诉我们,科学划界标准并不等同于真理标准,科学发展史中的科学理论是可错的,科学是在不断检验和批判中和不断的纠错中进步的。如果要求完全正确、不包含任何错误的东西才能归之为科学,恐怕科学史也无法写了。科学划界标准也不等同于意义标准,大家都知道,科学不同于形而上学,但并不意味着形而上学是毫无价值的,因为不可否认,“也曾有过帮助科学前进的形而上学思想,例如思辨的原子论。”“这些形而上学观念可能在整个科学史中曾推动科学前进。”[7]26大家都不会把文学、艺术等这些意识形式看作是科学,小说家、诗人们也不会把自己划入科学家的行列,可是谁也不会否定这些非科学的意识形式的意义和存在价值。即使是被一些人看来与科学根本对立的宗教,在今天仍具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在社会中起着特定的作用,例如。在西方,宗教情感、宗教伦理在协调人与人之间关系、完善自身活动中具有重要地位,是西方人文文化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成为人们(也包括某些从事科学工作的科学家)精神上寻求人生之路,确立理想的价值观,寻找生命的意志、生活的信心以及协调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可缺少的东西。因此,把“科学”作为凌驾于社会生活之上用来审视、评判一切是正或误、是好或坏、应去或留、应存或亡的标准的科学主义思想是不正确的。在有关中医的争论中,主张将中医从国家医疗体制中清除出去的一方,既忽视中医作为中国传统医学具有数千年的医疗实践基础,在技术和经验的层面上积累了丰富成果,在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以及对对中草药药性的认识和运用上通常有效的事实,也看不到中医即使其理论基础是形而上的思辨的东西,并不科学,但其中所包含的某些辩证思想对于疾病的治疗也有启示作用,他们更忽略了中国传统的根基和当今广大地区缺医少药的现实,以及一大批以中医为职业的人群的存在,仅仅以中医不够“科学”或其核心理论不是“科学”为由而主张将其从国家医疗体制中清除出去,势必立即遭到群起而攻之。他们的问题不是出在指出中医核心理论不科学,而在于错误地把科学作为审视、评判一切正或误、好或坏、去或留、存或亡的唯一标准。而另一方则一听到说自己不科学,似乎就觉得挖了自己根基,似乎就无法生存下去,宣称中医是被实践证明了的真正的科学,反过来指责那些说中医理论不够科学或不科学的人才是“反科学”的。双方尽管针锋相对,但思想同出一辙,都把是否科学当作判定社会一切正或误、好或坏、去或留、存或亡的标准。

三、科学同非科学、伪科学之间有普适、确定的界线

在这两场论争中反映出相当多的人对于“什么是科学?”认识相当模糊,而个别人则有意地在一些问题上混淆视听,力图模糊科学与伪科学的界线,以售其奸。因此,在我国知识分子和广大民众中宣传和普及科学精神、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提高国民的科学素质,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弄清“科学”的涵义,把握将科学同非科学划分开来的划界标准,一直以来都是科学哲学研究的重要课题,是“解决科学的哲学上许多基本问题的关键。”[8]67尽管目前并没有完全统一的认识,但并不等于科学就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东西,谁也无法判断什么是科学,什么不是科学。科学有其特定的活动领域,有其特定的贯穿和支配活动中的理想追求、价值准则、行为规范,有其特定的社会功能,使得科学与一切非科学区分开来。科学同非科学还是有普适的、确定的判断标准。普遍认为,客观求实、崇尚严格的可重复的实验验证,崇尚理性、讲求逻辑和数学论证,以及基于实证和理性基础上的反对迷信、反对盲从权威、提倡合理的怀疑精神、鼓励自由探索、独立创新等,是科学的重要特征。而伪科学则是指冒用“科学”名义,但却违反科学规范和方法,违背科学事实和科学规律,来宣传迷信、进行诈骗的学说和行为。科学同伪科学在如下几个方面有着原则上的区别:(1)科学客观求实,伪科学则常常以客观世界中原本并不存在的“神秘之物”为其研究对象,其研究对象和内容不具有客观真实性;(2)科学崇尚理性、反对迷信、反对盲从权威,伪科学则以信仰为前提,主张“心诚则灵”、“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不允许人们对之怀疑和进行检验;(3)科学崇尚严格的可重复的实验验证,科学认识具有可检验性和可重复性,伪科学则回避或拒绝规范的实验检验和内行专家的鉴定,或者是用违反科学准则和程序的实验来取代规范的实验,其结果经不起真正的科学实验的检验,不具有可检验性和可重复性;(4)科学讲求严格的逻辑和数学论证,具有逻辑上的自洽性,而伪科学则不仅同已有的科学原理和定律相冲突,而且在其体系内部也往往自相矛盾,不能自洽;(5)科学怀疑精神和批判精神是科学发展的动力,伪科学则不允许别人对其进行反驳和批判,拒绝对其学说重新进行审视和作修正。在我看来,两者的界线是清晰的,确定的。

以上谈到的关于对科学的理解以及判断科学的标准不仅是确定的,而且是普适的,国际上公认的、通用的。可是在这两场论争中却有人否定其普适性,力图把它说成只是西方的、近现代的科学判定标准,并不适宜于拿来评判东方的、传统的、民间的科学和21世纪的新兴科学。指责有些人对中医的批评和对伪科学的揭露,是用西方的、近现代的科学标准来否定东方的传统文化和民间科学,“用西方科学体系的标准,打击一切其他非西方化的科学体系的成果”,“打击我国的传统文化以及扎根于传统文化深厚土壤上的民间科学”,是用还原论的科学标准来评判代表21世纪发展的新兴科学——“整体性科学”。这些说法似是而非。需要加以澄清。

科学具有世界性或者说具有普遍性。早在上个世纪科学社会学创始人默顿就论述了科学这个普遍主义(universalism)特征。不能说不同的国家(如美国、中国)、不同的地区(如东方、西方)、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阶级(如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就有不同的科学,无论是那国家、地区、民族、阶级所做出的只要是真正的科学成果,都是全人类共同财富,都具有普遍意义,都可以为所有的国家、地区、民族、阶级所运用。人为地划分出西方科学和东方科学,反对所谓的科学“西化”,其后果只能阻碍科学的发展和传播,他们在呼唤人们要警惕反华势力企图使“中国意识形态西化”、“亡我中华”的阴谋的同时,大谈反对以西方科学标准来打击东方科学,反对科学的西化,实际上是只能把水搞混,把论争政治化。

科学同传统文化不能等同起来,但二者也不是对立的。严格地说科学产生于近代的欧洲,源于古希腊文明,它与中国古代文化没有直接的源流关系。人类精神文化包括三个主题:求真、行善和爱美,求真是科学的任务,至善是伦理学的目标,悦美而有美学。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相当大部分属于非科学形式的人文文化内容,其中既有精华也有不少糟粕,甚至说在某些方面还与科学格格不入,对其采取批判继承的态度,去其糟粕,吸取精华,这是完全应该的。古代中国有无科学和科学精神、科学传统?如果有,表现在哪些方面?其意义和价值何在?长期以来却存在着激烈的争论。根据我国众多科技史学者的研究结果,普遍认为中国传统文化虽然与产生自欧洲的近代科学没有源流关系,但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也有科学的源流。中国古代在农、医、天、算四大学科(有的认为是农、医、天、算、地五大学科)形成了自己独特体系,取得了巨大成就。普遍也认为(包括李约瑟在内),中国古代科学与产生于欧洲的近代科学有很大的区别,它总的来说是以解决实际问题见长,并没有脱离经验或者描述性的这一根本特征。但是并不等于说古代科学传统中没有某些近代科学中所具有的讲求逻辑演绎、数学推理以及实验求证的科学精神或倾向。董光璧著作《传统与后现代——科学与中国文化》对此作了细致的分析。如儒家在其求真的努力中形成的科学思路倾向:理性与价值合一的生态自然观,自然知识与人文知识统体的学问观,归纳与演绎结合的“类推”的治学方法论,求理与致用并重的学术目的论;[8]85,178道家的活动中所孕育的中国古代科学的实验传统和实证精神;[9]99-105墨家的重视认知,追求真实,注意知识验证,推崇经验证实,重视视目实验和明晰的逻辑推理的实验—逻辑认识模式等。这同近现代科学是相通的,今天应该继承和弘扬。但同时必需看到,中国古代的科学文化源流中的确存在着许多非科学的东西,例如形而上学、思辨猜测的成分,甚至迷信以及某些神秘主义的成分,对此理应采取批判的态度。对中国古代科学遗产的这些成分进行清理和批判,正是弘扬中国文化、发展我国科学的需要,并不构成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打击。

在论争中某些人把对中国传统科学、对中医的批评和对伪科学的揭露,说成是用还原论的科学标准来评判和否定代表21世纪发展的新兴科学——“整体性科学”。这里涉及到所谓还原论科学与21世纪整体性科学关系以及中国传统科学与21世纪整体性科学关系问题。20世纪40年代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和系统工程的产生,60年代以后耗散结论理论、协同学、超循环理论等自组织理论的建立,以及80年代以来非线性动力学和复杂性研究的兴起,逐步形成研究系统的形成和演化为对象的综合性、整体性学科群。特别是以诺贝尔桂冠得主Murray Gell-Mann、Philip Anderson和Kenneth Arrow等为首的桑塔费研究所的科学家们,他们认为迄今为止科学所取得的重大科学成就都是靠还原论的思想和方法取得的,但是在科学中还存在单靠还原论无法解决的所谓“复杂性”问题,“他们都坚信一个将普照自然和人类的新科学——复杂性理论”会产生,21世纪科学将会是复杂性科学。为此他们开展了跨学科的要超越还原论的复杂性研究,并取得了一些富有成效的研究成果。从复杂性研究的情况看,它并没有违反近现代科学发展所形成的科学家共同遵循的科学精神、科学规范、准则和方法,它并不是对现有科学的否定,甚至也不能说是对还原论思想和方法的否定,而只能说是在现有科学基础上的一种超越,对还原论的一种超越。把近现代科学同21世纪的复杂性科学对立起来用后者来否定科学公认的通行的科学精神、科学规范、准则和方法,是错误的。至于把几千年前存在而且其核心理论基本未变的中医同21世纪科学、复杂性科学硬拉在一起,大言不惭地宣称“21世纪是中医的世纪”,也是毫无根据的。国外和国内不少学者认为,随着自然科学的现代性向后现代性转变,古代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某些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都有可能为未来的新科学的诞生提供某些有益的启示,具有后现代启蒙的意义。[8]3但古代中国传统文化对新世纪未来科学所能起到的作用恐怕也就仅此而已。不应该把中国传统科学同21世纪的科学等同起来。

以上三个方面是我对新近科学文化领域两场论争进行思考所提出的问题及对这些问题的初步看法,并没有做深入的理论探讨。如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和进一步讨论,我就非常满足了。

参考文献:

[1] 青年周末记者马军对宋正海、何祚庥访谈录. “伪科学”掐住了谁的死穴 [N/OL]. 青年周末(周报),2006-12-07(37):A02-A06.

[2] 宋正海. 不要让“伪科学”一词成为灭亡传统文化的借口——恳请将“伪科学”一词剔除出科普法 [EB/OL]. (2007-02-07) [2007-06-27]http://blog.sina.com.cn/u/49905be3010005vd.

[3] 毛泽东. 毛泽东著作选集:下册 [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4] 刘 明. 试论科学主义及科学主义批判 [J]. 自然辩证法研究,1992(5):20-27.

[5] 江天骥. 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关系问题 [J]. 哲学研究,1996(11):51-59.

[6] 查尔默斯. 科学究竟是什么 [M]. 北京:三联书店,1985.

[7] 波普尔. 科学知识进化论[M]. 北京:三联书店,1987.

[8] 董光璧. 传统与后现代——科学与中国文化 [M]. 山东教育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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