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 为
想像中没有哪个国家比瑞士更好了,这个没有战争、只有风景,没有喧嚣、只有沉静,没有炫耀、只有朴素,没有放纵、只有内敛的国度,在我的心里,就像是个天堂。因为,除了上述优秀品质,瑞士的银行和比银行还要多的博物馆、书店,以及为全世界提供了时间的手表,为全天下人提供方便的“军刀”,都在昭示着瑞士在富有之余,并不市侩和庸俗。正是因为这固有的好印象,当我得到确切的消息,自己将被派往瑞士工作一年的时候,心中那份欣喜,绝不亚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谁曾想,真正生活下来,却满拧!
在老板家倒了一夜时差,转天就正式到诊所上班了。一上班,老板告诉我:
1.病人来了要起立迎接,握手问好,接过病人脱下的衣服帮助挂好。
2.问病人要不要喝茶,然后将病人带入单独的房间进行问话和治疗。
3.保护病人的隐私,避免病人之间的相互接触。不能在病人面前提到其他病人的名字。
4.在病人面前要衣冠整洁,不可蓄须。
5.不可以大声讲话,不可以打断别人的讲话。
6.不可以打喷嚏。
7.不可以吸鼻子……
天啊,打喷嚏怎么忍得住呢?不管合不合情理,老板有要求就得执行,而且类似的要求还在不断添加。前两年在德国,上面的规定有几条是没有的,因为许多的工作,是护士份内的。连保护病人的隐私,也没那么严格。在这里,连看一眼窗外的时间都没有。要知道,我在这里,整个一个披星戴月呢!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战战兢兢的,而且连扫地、浇花、擦桌子都得管。
因为有在德国工作的经验,我对于给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洋鬼子们”看病是不怵头的。尽管我还远没有到得心应手的阶段,不过十几年的针灸、推拿,应足够让我有经验对付一般的病症了。可是,几次治疗下来,我就找不着北了。病人说,肩膀痛,我就按照治肩膀痛的办法,找到那些个相关穴位,点、按、揉、捏一通,再加上针灸,通常这么忙乎下来,病人会说:“轻松多了。”可是这里的瑞士人却答:“还痛。”嗯?真是奇怪,肩膀痛的几种可能我都考虑到了,治疗上没有问题,难道这个家伙不是筋肉、血脉构成的人吗?没办法,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问题交给老板。老板毕竟已经在瑞士生活了二十多年,有自己的经验。只见老板不动声色,大致问了几句,就重新拿起银针,照着安神穴就下手啦!银针起后,病人说:“感觉不错。”等送走了病人,老板告诉我,瑞士人由于工作太过认真等原因,精神的压力很大,所以来这里看病的人,大多都是這样的情况,虽然表面上是这里那里的不舒服,实际上都是因为心理太过紧张造成的。所以,安神穴在这里最管用!原来如此,后来照老板的经验,还真如此。
瑞士人在我眼里可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人哪,有那么好的风景、那么好的居住条件、那么丰厚的收入、那么诚信守时遵守公共道德,干嘛还会这么神情灰暗和心情抑郁呢!
原来,瑞士人的勤奋在整个欧洲都是有名的。他们勤于工作,平均每周工作42个小时,全职员工每年的有薪假期只有20天,比其他的欧洲国家都要少。1985年,瑞士人否决了增加有薪假期的提议。2002年的全民投票,他们再次反对平均每周只工作36个小时。在瑞士“您很勤奋”是对别人最好的夸奖。在公司里,不仅替人打工的人工作勤奋,即便是公司的经理、老总也都事必躬亲。这种紧张的工作,累积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透不过气来。另外,瑞士人因为紧张工作,所以平时很少有朋友,而工作的时候,又很难与同事说自己所面临的压力,因为那样,工作就会受到威胁。还有,瑞士人的亲情淡漠,其程度足以让我这个中国人感到震惊。我所在的小镇,总共也就八千到一万人,可是同样在小镇上生活的父母和儿女,几年甚至十几年没有一点来往,更为夸张的是,不光没有来往,连电话都不通。
还有,在瑞士这个世界上最不缺钱的国度,人们却是视钱如命的,并且锱铢必较。有一个笑话可以佐证:一位英国妇女曾在瑞士做计件的翻译工作,一天她对一个英国同乡说,有个瑞士老板少给了她应得的翻译费。恰巧这同乡认识那位大老板,便替她去问。谁知那瑞士先生也很生气,反问道:“她为我翻译了9647个字,为什么要收我10000个字的钱?”英国人解释说,翻译工作一般都按大致接近的整数以千字计价。瑞士人仍认为不能接受,说他不能为没有做的工作付出报酬。后来英国人还发现,那位瑞士老板不但逐字数过翻译的字数,而且还把其中的人名、地名都扣除了不予计价。理由是在西方文字之间人名地名拼写方法一样,不用翻译。后来几经交涉,说人名地名有时并不完全一样,他才同意遇到人名地名一律以半个字计价,这样的精打细算,人情的容量就太少了。人与人之间如果只剩下工作关系,那么危机就无刻不在,难怪瑞士人总有危机感。
再则,瑞士这个国家因群山阻隔,地域狭小,所以人们也就难免胸襟狭窄,眼界不开。且瑞士整个11月日照仅有少得可怜的8小时,阴沉沉的时候多。这样,就更加不利于人们排解压力了。
两个月与病人的接触,让我更加深了以上的认识,原来,在天堂的人,生活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幸福。有时候我也想,或许是我所呆的环境局限了我的感官,真实版的瑞士,或许还有另一副面孔。
(摘自《新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