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搅乱了孟加拉国

时宏远

孟加拉国是南亚的一个小国，面积仅有14.7万平方公里，但人口却多达1.3亿，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同时，孟加拉国积贫积弱，人均收入不足400美元，在国际上不太引人注目。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个小国持续发生的动乱却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1月7日至9日，孟加拉国以人民联盟为领导的反对党大联盟发动了不间断全国封锁行动，并围攻总统府，以迫使政府推迟原定于1月22日举行的大选。而为了应对大联盟的行动，总统亚杰丁·艾哈迈德于1月11日宣布在全国实施紧急状态和宵禁。孟加拉国上下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

看守总理人选惹祸端

孟加拉国的政治危机始自去年10月，导火索是看守政府总理的人选认可问题。孟加拉国实行的是一套独具特色的民主选举机制——看守政府体系。议会解散后，由总统于15天内成立中立的看守政府并任命看守政府首席顾问，由后者在3个月内组织议会大选。首席顾问通常被称为看守总理，权力甚大，因此孟加拉国两大政党——民族主义党和人民联盟都不肯在人选问题上做出让步。2006年10月27日，由民族主义党执政的政府任期结束，按照宪法规定，看守总理应由看守政府成立前最后退休的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哈桑担任。但反对党大联盟认为哈桑与执政党关系密切，坚决反对他担任。为此，人民联盟开始发动包围首都达卡、包围总理府等行动，孟加拉国政治动乱也就此正式拉开帷幕。面对巨大压力，哈桑放弃了出任首席顾问一职。随后，总统不停召集各主要政党领导人进行紧急磋商，以尽快确定看守政府总理人选，然而皆没有结果。情急之下，艾哈迈德10月29日晚宣布亲自担任看守政府总理。

艾哈迈德此招不但没有平息旧怨，反而又添新恨，引起了在野党更大的不满。人民联盟认为艾哈迈德是民族主义党的同盟者，卡莉达·齐亚早在卸任前就已在全国选举委员会物色和安插了亲信，选举委员会从一开始就充斥着“偏见”。他们甚至还在报刊上爆料选举委员会公开为执政党舞弊，制造了1400万个假名字，准备为执政党在大选中“凑足支持票数”。因此，反对党认为选举委员会已失去了组织大选的资格，并提出总统艾哈迈德辞职，另择中立派人士组织看守政府；立即解散现有选举委员会，即使保留，也要改变选举委员会的构成，增加更多的无党派人士；推迟选举等要求。为达目的，反对党联盟不断发动更大规模的罢工，游行示威，瘫痪交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去年12月27日，前总统艾尔沙德，也就是现在在野的民族党（不同于民族主义党）主席被全国选举委员会宣布取消参加大选的资格。这无异于又一颗重磅炸弹。民族党和人民联盟在组成大联盟前曾达成攻守同盟，共进同退，民族党退出选举对大联盟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在野党联盟对此事反应十分强烈，并决定进行更大规模的政治斗争，这导致了新年之后孟加拉国局势的进一步恶化。到目前为止，至少已有45人死于党派之争引发的暴力冲突。

巨大的国内压力让艾哈迈德难以应付，接踵而来的国外压力更让他“吃不消”。美、英等西方国家表示，若大联盟不参加选举，它们将不承认选举结果。联合国、欧盟等国际组织还纷纷宣布撤回协助孟加拉国筹备选举的人员或取消派遣观察员监督选举的计划。

面对“内乱外压”，艾哈迈德总统有点“扛不住”了。1月11日晚，他一方面宣布实施紧急状态和宵禁，实行新闻审查制度，以应对反对党大联盟采取的一系列全国大封锁和罢工行动；另一方面他又宣布辞去兼任的看守政府总理一职，推迟大选。稍后，看守政府10名顾问中有9人辞职，看守政府也随即倒台。

1月12日，孟加拉国前中央银行官员法赫尔丁·艾哈迈德在总统府宣誓就任新看守政府总理。由于法赫尔丁·艾哈迈德是孟加拉国著名经济学家，曾在世界银行就过职，所以得到了反对党联盟的初步认同。14日，反对党联盟在首都达卡宣布重新参加新的议会大选，取消抵制大选的行动计划。

两个女人玩转整个国家

孟加拉国此次政治动乱遍布全国，参与人数众多，然而真正掌控局势的其实仅有两个人，而且还是女人——民族主义党主席、刚刚卸任的总理卡莉达·齐亚和人民联盟主席、前总理谢赫·哈西娜。两个夫人皆身世显赫。卡莉达·齐亚是前总统齐亚·拉赫曼的遗孀，而哈西娜是孟加拉国开国元勋穆吉布·拉赫曼的宝贝女儿。在伊斯兰国家尽管妇女的地位不高，但在孟加拉国，她俩却是最有权势的人物。更具戏剧性的是，她俩及她俩所在的政党结下的仇恨也最深。哈西娜的父亲谢赫·穆吉布·拉赫曼于1975年和其他家庭成员在一起军事政变中遇难。事发时，哈西娜刚巧在国外，侥幸捡了一条命。事后，卡莉达夫人的丈夫齐亚·拉赫曼少将成了国家军法管制首席执行官。哈西娜因此而认定拉赫曼少将就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而当1981年齐亚·拉赫曼少将也死于军事政变时，卡莉达夫人又怀疑哈西娜夫人是暗杀她丈夫的罪魁祸首。两人从此结下了“梁子”。

尽管两人在1980年代也曾有过合作，但时光短暂，不久便又开始了更直接的斗争和叫骂。1991年孟加拉国重建民主政权后，卡莉达夫人领导民族主义党赢得了大选，并成为孟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理。1996年，哈西娜带领人民联盟“憋足劲”打败卡莉达当上了总理。2001年，卡莉达再次“报复成功”在大选中击败哈西娜。孟加拉国就这样进入了两位女人轮留坐庄的时代，以至于有人戏称孟加拉国是只有“两个女人”的国家。

长时间积累的仇恨，让她们水火难容，在政治生活中她们经常相互拆台，即使在一些国际场合见面，也是形同路人。最重要的是，仇恨对于治理国家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上，她们的斗气已经严重影响了孟加拉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的建设，民众对此怨言颇多。“外国人认为我们是温和的穆斯林国家，因为我们有两个女人轮流执政，”该国一名商人叹息道，“但那只是从宗教方面在考虑。也许我们的第一夫人不是伊斯兰极端分子，但她们可不是温和的淑女，她们之间的仇恨也不温和。”而更多的人则将国家的贫穷和腐败归结为两位夫人的敌对竞争。“我们有洪灾和台风，许多人因此而丧生。但卡莉达和哈西娜比这些更糟糕，”一个零售店老板直言不讳，“两个夫人是我们国家最可怕的灾难。”

诺奖得主愤而谋组党

持续的政治争斗也让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穆罕默德·尤努斯深感厌烦。穆罕默德·尤努斯是由于致力于创办“乡村银行”帮助穷人脱贫而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的，但他也非常渴望自己的国家能政局稳定，更多的穷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尤努斯曾试图利用自己独特的身份和日渐上升的地位劝和两个女人及两大政党，但均无果而终，没有人肯买他的账，这让他很难过。极度失望之下，尤努斯开始另谋出路，他要组建一个新的政党来挽救国家，以便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尤努斯说：“我强调的还是物色优质候选人的工作……但如果有必要，我会组织政党。”他还表示，人们在找寻摆脱眼前政治危机的出路，他认为自己在这当中有他可以扮演的角色。

虽然尤努斯在孟加拉人特别是穷人当中人气飙升，但孟加拉国是一个宗教盛行的国度，加之现有政党已经有了坚实的基础，因此他要组党参政并非短日之功。对此，经济学教授出身的尤努斯恐怕也是心知肚明，这或许只是他对现状极度不满的一种直接宣泄。

军人干政的风险始终存在

反对党联盟取消抵制计划，宣布参加大选，意味着目前的政治危机已有所缓和，但孟加拉国的政治局势仍然充满太多的变数。

其一，反对党联盟提出的三个要求还不知能否得到满足，即重组选举委员会、更新选民名单、政府工作中立化。如果得不到满足，他们可能还会采取新的抵制行动。反过来，被反对党联盟认可的公平中立的政府，不一定亦能获得民族主义党的认同。更为重要的是，宵禁虽然于一天之后的12日就被解除了，但紧急状态还在持续。1月12~13日，看守政府军警在抓捕暴乱分子的行动中就逮捕了2500人，而这些人都是反对党联盟的成员或支持者，这自然再度引起了反对党联盟的严重不满。

其二，大选的日期还没有最终确定，即使大选日期能很快确定，能否顺利举行还是个未知数。从孟加拉国历次选举的实践来看，每次大选都会出现严重的暴力流血事件，在2001年的大选中就有150人死于骚乱，数千人受伤，极大地影响了选举的进程。而每次选举结果揭晓后，两大政党中的在野党均要抵制一段时间，不承认选举结果，号召支持者进行街头政治以纠正“不公正”的选举，这同样又会导致严重的流血冲突。

其三，军人干政的风险始终存在。孟加拉国1971年建国后，政治局势一直动荡不安，军事政变频发。从1975年第一次军事政变迫使民主进程中断到1991年重新恢复民主制，期间累计有16年时间处于军人的统治之下。虽然军队势力近些年逐渐地淡出了政治舞台，国家领导层也加强了限制军队涉政的力度，但不能排除在危急形势下军队重新接管政权的可能性。毕竟孟加拉国有军人干政的“悠久”传统和“深厚”土壤。在1996年大选前，当时的总参谋长阿布·萨勒·穆罕默德就发动了一起未遂军事政变，从中可以看出军队仍有很大的势力和野心。如果孟加拉国乱局升级，难保不会发生像泰国那样的军事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