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宇
上班前,他突然问我:“你上班好玩吗?”我想也没想地回答:“怎么会好玩!很辛苦的!”他说:“很辛苦,那你可不可以不上班?”我说:“那怎么行?不上班怎么能挣钱买我们想要的东西呢?”想了一會儿,他说:“那我去上班吧,我去挣钱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心里像被什么牵动了一样,暖暖的温情立刻氤氲起来。我蹲下来,吻了吻他的脸,温柔地注视着他说:“哦,你现在还小,只是个小男人,等你长成大男人再说。”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快快长大!”我说:“那就要好好吃饭,好好喝牛奶!”他又点点头,伸出小指头:“拉钩!”认真拉了钩,他笑了。他的白衬衫很精神,他的小板寸很有型,他是我的——“小男人”。
3年前,大男人去了另一个世界。这3年多来,一直和我相依为命的便是这样一个渴望长大的“小男人”。现在他已经开始长大,关于我可不可以不上班的问题,半年前,他的反应是这样的一一
“你可以不上班吗?”
“哦,我不上班怎么……”
“唉,我知道你要给我买东西……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上班呢?”
“等我老了,像奶奶那么老的时候,我就在家不上班,给你做饭。”
“不,我不要你老。你还是上班吧!”他噙着泪水紧紧地抱着我说。
那一刻,我的心如水漫过。时间可以催人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可是,亲爱的,在你还没有长大前,我又怎么舍得老?
然而,不过半年,他突然就开始长大。3个月前,我突然病了,面目严肃的医生通知我立刻住院。我委托同事周末去接“小男人”,到她家住两天,周一再把“小男人”送回幼儿园。然后我到幼儿园里去看他,告诉他我生了点小病,可能要到医院里让医生好好检查。他疑惑地问:“要检查很久吗?”我说:“大概10天。”他说:“那周末我回家,你也从医院回来吗?”我说:“可能不行啊,我要全托10天,10天后才能回家。”他说:“那你全托的时候会想我吗?”我点了点头,他很满意地笑了,说:“我也是!”泪水突然就弥漫在我眼里。
10天,很漫长。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我的“小男人”——他吃饭了吗?他睡觉了吗?他笑了吗?他哭了吗?
我没有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再留院观察几天,执意回了家。我对医生说:“不过是个小手术!不要紧!”我清楚,我回家是因为我跟“小男人”说好10天。10天就是10天,“小男人”两个巴掌上一共也就10个手指头啊。
我去幼儿园把“小男人”接回家。一路上,“小男人”很兴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断大声唱歌。晚饭后,我按医嘱服药,“小男人”说:“苦吗?”我摇摇头。他问我:“医生检查要打针吗?”我说:“要的。”他说:“你哭了吗?”我摇头,他非常钦佩地说:“你真勇敢!”
我笑了。那个晚上,“小男人”蜷伏在我身旁沉沉睡去,摸着他青茬茬的大脑袋,感觉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半醒中随手一摸,却摸不到那青茬茬的大脑袋——“小男人”不见了!倏忽一惊,立刻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小男人”正在餐桌前捣鼓着什么。过去一看,他正在冲牛奶,桌子上有食堂的饭卡和两个包子。看到我,他说:“我去买了早点回来!我是不是长大了?你是不是该表扬我一下呢?”我紧紧地抱住他,说:“是!你长大了,长成一个男子汉了!”这句话出口,他笑了,我哭了。
早上送他去幼儿园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悄悄说:“美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穿红裙子真漂亮。”
是的,他喊我“美女”。更多的时候,他喊我“妈妈”。
(摘自《婚育与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