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邪典之花

张江南

以A级制作呈现“感官刺激就是一切”的B级片美学，罗伯特与昆汀这对特立独行的双痞导演，将恐怖玩得谐趣十足

一群被美国抛弃的军人，杀死了本•拉登之后被化学气体感染，并依赖着它。如果停止吸入这种气体，他们就会全身化脓，嗜血，嗜食同类，而被他们咬到的人们也都会变成食人僵尸。一夜之间，到处都是那种全身化脓的怪物在杀戮……若剔掉“本•拉登”这个名字，绝对是正宗的美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僵尸片的典型故事。然而，这部片却是《罪恶之城》导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的新作《恐怖星球》，它与另一美国著名的独立电影混混昆汀•塔伦蒂诺的《死亡证据》，共同构成了今年美国影圈的大事件：“磨坊电影(Grind House，国内译作刑房)”再战江湖！

“磨坊电影”是指美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些电影院因年久失修，只得放映以性、暴力、血腥等为卖点的廉价B级电影，这种类型片在80年代初达到巅峰。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和昆汀•塔伦蒂诺，不用说都是“磨坊电影”的铁杆影迷。十年前，他们两人一编一导亲密合作，炮制出了惊世骇俗《杀出个黎明》，便已暴露了两人嗜血成性、癫狂不羁的电影性格，影片当然是吸取了亚洲(香港乃至日本)动作片、功夫片、黑帮片的营养，但墨西哥旅馆里大洒狗血僵尸出笼的重头戏，却还是来自美国本土的B级片文化。十年后，在昆汀用两集《杀死比尔》宣泄尽对亚洲片的热爱之后，两人终携手齐向“磨坊电影”文化致敬。

《恐怖星球》在“极致”这个维度上可算是做到了登峰造极：丧尸、生化人、半机械化人全身浓血造型奇突恶心堪比《异型》，大屠杀中僵尸吃人血肉断肢横飞、脑浆体液涂地、乃至五马分尸的场面，绝对挑战观众视觉经验，其耗费的血浆量为近年电影之首，而正邪对立完美枪火的搏击，亦呈现出一流动作片的流光华彩。

影片故事本身跳不出B级的框架，但它学习B级僵尸片之父乔治•罗梅罗在其《僵尸的黎明》里，以核试验化学品泄漏为主题线索的作法，给影片赋予社会现实意义：将僵尸畸变原因设置为“美-拉登”之战的遗毒，以批判战争给美国民众内心带来的心理负面阴影。而在表现手法上，则是精彩“翻新”：不仅是五毒俱全的大杂烩，还是最新升级版的、痞子风格的杂烩。于是有了来自各种其他类型元素的融入，尤其是两位痞子导演招牌式黑色幽默。昆汀本人即在片中扮演了一个好色的“生化人”，身体逐渐化脓的时候还忙着强奸女主人公，谁知脱了裤子发现“家伙”已化为脓水，这种混劲十足肆无忌惮的片段比比皆是。而片中断腿女主人公在断肢上插断腿代步——直至最终插上机枪扫射显现英姿的影像，更是将近乎荒诞的喜剧感做足。这种处理，将本为中产和女性观众不能接受的暴力美学一定程度上做了消解，柔化，而这正是昆汀式插科打诨的高明之处。

当然，另一种出自作者智慧而创造的喜感也不得不提，那就是编导者为了重现磨坊电影的观影文化，营造观众的集体回忆而着意打造的花哨部分：首先这部新片画面被故意做旧，粗糙不说，还划痕严重斑斑点点，更夸张的是放映到中途出现提示“本片由于胶片问题，可能会出现烧片，或者丢失胶卷的内容，请大家谅解”，署名是剧场经理，着实令人喷饭！到影片的关键之处，独腿女跟男主人公正激情上演时，突然胶片着火了，黑屏之前画面定格在女人的大白屁股上，足足半分钟！显见导演揶揄了观众窥视心理的同时，将B级片影院恶劣的观影环境也完整复现出来。更令人叫绝的是，观影途中还插播了几个“惊喜”预告片，都是出自B级片名家之手的精彩假预告片：《千尸屋》导演老僵尸罗布•祖姆比的《纳粹党卫军的狼女》;《人皮客栈》导演艾利•罗斯的《感恩节》;《僵尸肖恩》导演埃德加•怀特的《Don't》，个个出格，都是玩转得低俗恐怖且谐趣十足的小品。

《恐怖星球》不仅再次证明了罗伯特和昆汀这对特立独行的痞子双煞的才华，更将美国本土的“录像厅”文化发扬光大。而他们以A级制作呈现“感官刺激就是一切”的B级片美学的苦心与才华，相信会令更多钟爱他们的影迷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