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军
儿时的老磨坊,像一首老歌,深深根植在我的记忆里。
四五岁时,老磨坊就成了我常去的地方。那时的我,整天缠着爷爷。爷爷喜欢和看果园的八爷聊天下棋,我就跟着,趁他们不注意,跑到离果园不远的老磨坊去玩儿。磨坊里,有两台轰隆作响的石磨,声音虽大,但我一点儿不嫌吵。每次看着一米多高的磨台上,几百斤重的磨盘一圈又一圈地旋转,面粉从磨盘四周的缝隙里落下来,我就感到格外兴奋。当然,最让我着迷的,还是新磨出的面粉发出的香气,淡淡的,清新而悠长。
磨坊不大,是一间老宅子改建的。也很有些特别,屋顶要比我们住的房子高,也更显宽敞一些。听大人们说,这间宅子的主人,原是个教书先生,后来教书先生跟儿子进了城,就把这间宅子留给了村里,村里就把它改建成了磨坊。于是,摆在村口的那两盘露天石磨,就有了自己的家。不管刮风下雨,白天或者晚上,村人什么时候来磨面,就只管来,不受天气影响。
几斗麦子磨成面,常常要忙活大半天。这时候,赶磨的人累了,拉磨的驴也乏了。好在,麦子变成了面粉,就是再累,心里也是甜的。磨完面,也并不急着回家,而是把磨坊的里里外外,仔细地清扫一遍。在我的记忆里,磨坊里总是那么干净。去磨面的人,从不穿干活儿时的脏衣服去,而是特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在村人眼里,磨坊是很神圣的地方,是不能有半点儿不敬的。
每年腊月,是磨坊最繁忙最热闹的时候。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来磨新面。跟商量好似的,这家磨完了,那家接着磨,从来不会因为谁先谁后发生不愉快。磨坊的墙上,有一个木托盘,放着一盏煤油灯。轮到晚上磨面的,就从家里带些煤油来,添进托盘上的煤油灯里,秉灯夜磨。最后磨面的人家,也不会晚过大年三十。年三十一过,忙碌了一年的石磨,就该歇息一段时日了。
许多年以后,母亲和村里的老人谈起老磨坊来,心里仍会生出无限的留恋与感慨。如今,家乡有了非常先进的磨面机,有了专门的面粉厂,老磨坊自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常常的,我还会想起家乡的老磨坊,想起留在老磨坊里的那些快乐而难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