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佳
娘的,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跟以前的皇帝似的——
四年前,真的是莫名其妙地考上了大学,只不过学费贵了些,可这有啥关系——爹和娘还是咧大了嘴:好哩,咱儿子也成大学生了哩。不管怎么样,就是要我们卖血卖肉卖骨头,都要供你上大学!
于是我就想了想,用牙齿啃啃嘴巴:那——爹,我大学生了哩,得有个手机,要不就太土了哩。
爹皱皱眉头,但很快又重重地点了头:好的哩,大学生了么,出去得有大学生的派头。
两个月后我就狠狠揣了手机,顺便带了爹和娘,爹和娘就顺便帮我拎包裹,咧着嘴去学校了——是他们非要和我一起去的,不过好在我无所谓。
可一礼拜后我就打电话回家了,啃着嘴说:爹啊,这手机不高级啊,得换!
爹还是沉默一下,最后才急死人地说:好,大学生了么,在外头比人家差了也不好。
就以跳楼价卖了旧的换个新的,是那种既会唱歌又能拍照还动不动可以放小电影的。嗯——嗯——当然啦,必须是绝对的名牌产品,这是重点!
可总觉得还有啥地方不对哩——一个月后国庆节回家再朝爹啃嘴巴:爹,我还没电脑哩,得买电脑,要笔记本的,好带。
娘问:啥叫笔记本?
我就不说话了,也不看爹。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爹就吼了:女人家问东问西的干啥,儿子要的肯定是有用的东西——大学生哩。
于是,七天后就又咧了嘴怀抱个电脑去了,我很兴奋,兴奋得我走路都打太极拳了,打着打着,就打得不知道自己姓啥名啥了,不知道啥是爹啥是娘了——可我很清楚地知道,以后电脑就是我的爹我的娘了。
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上其它的根本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两年大学时光就PASS掉了。
忽然又觉得这样一个人没多大意思,就又莫名其妙地追了一女朋友,然后再接再厉打电话:喂!喂!爹哩,娘哩,生活费不够了哩。
咋就会不够呢?问。
找了女朋友了,就不够花了。答。
爹就咧嘴了:好哩,好哩,大学生要读书,婚姻大事也要做好打算的。娘在电话里笑开了花:好哩,啥时候带来看看。
生活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涨了一倍,然后就有资本每星期去吃被称为垃圾食品的肯德基,有义务每个月去外面开房了,有权力去浑身阿迪达了——总之一句话,我比以前活得更潇洒了。
日子过得很欢,但两年就又过去了,好工作让别人占了,下贱的工作是不去的。得!不找工作,不想被剥削——那就回家!回就回,还能怎么样?咱又不怕!
人回来了?
嗯。
你手机还在吗?
不在了,早淘汰了。都有能录像的了!
那你电脑呢?
早卖了,现在都快要奔五了!
那你女朋友呢?
也没了,散了。女人是衣服,想脱就脱!
那你带回来啥东西了?
甩出一张纸,大喊:文凭!
爹娘马上又咧嘴了:好哩,大学生总归是大学生哩,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出去挣钱了哩。
我却摇摇头:不去,紧靠在你们两个周围——就是我最好的工作,我还出去寻苦头吃干啥?
爹娘急了:那咋行!我们都已经老到要叫你爹娘了哩,养不了你了,你怎么能还不出去干活?
然后我就火了:啥!谁说我不愿意出去了哩?我是不想出去,外面只有苦头!大学生可不是颗软蛋!
爹和娘就问:那你以后咋吃饭呢?
我很平静地笑笑:急啥?不是有你们两个么,有的我啃的。
刚说完,爹和娘就大哭起来了……可不像刚上大学那时,要啥爹娘都是一口气答应着,还有一丝苦笑哩。完了,完了!我没得再啃的了!
(作者系杭州师范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