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弓
清明节前,我乘车回乡扫墓。每年的这个时候,便会有很多的官车载着官去扫墓的,我也是个有车的官,不过我乘的是客车。
开往家乡的车每隔十五分钟一班,到点就走,不管车上的人是否坐满。因为是清明节前,所以车站的人很多。我见第一辆车里已经坐满了人,售票员热情地给我找来一个小板凳,可是我拒绝了,决定坐下一班车。我在下一班车上很从容地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好位置。
如果只有一班车呢?我想我别无选择,就像是在一些落后地区,当为官成为当地唯一的好职业时,官场就会非常的拥挤,而且会显得乌烟瘴气,但你还会拼命往里面挤,因为你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有更多的选择,更多的人会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不必在一个有限的空间相互倾轧。
乘车的确很像当官,你能得到什么样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并不由你个人的因素来决定。也许你喜欢某个位子,但如果那里已经有了人你就休想。也许你比他更有才华和能力,也许你更适合那个位子,可是那个位置一旦有人,你的选择只有等待或者放弃。
有时候坐在位子上的某个人会在中途下车,就好像你已经知道了某个官会很快退休,也许你可以先在他旁边屈就一下,等他一到站,那个位子便是你的,不过这样做也有风险,因为你不知道在途中会不会有别的人上车,会不会有个比你更善于抢座位的人会先下手为强,让你一次次地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
前面的那辆车走了,很准时。我坐的车开始上人,很快,有限的位子便坐满了,后来的人只能坐小板凳,或者干脆站着。我觉得售票员有点像机构的管理者,无论车里上了多少人,他们似乎总有办法给你一个相对满意的位子。比如,让一些人坐小板凳,这有点像非领导职务,坐在上面和坐在正位上自然光景大有不同,但那毕竟也是个位子;有时候他们会做一些人的工作,让两个较瘦的人合坐一个位子,这样两个人都挺不舒坦,就像一个单位里面的局长和书记,有时免不了会有些摩擦,终究不如一个人坐着舒服。交通部门给每辆车都核定了固定的座位数,当然这更像是单位里的编制,可是在今天,没有哪辆车不超编的,因为上车的人付了钱,受到利益的驱使,开车的人便会想方设法地设计出更多的位子,这情形简直就有点买官卖官的味道了。
车开始启动了,显得有些蹒跚。一辆严重超载的车就像一个严重超编的机构,行动起来总是显得有些缓慢,很容易出现问题。
旅行是乏味的,唯一的波澜就在于中途停车,这时会有人上或者下,座位便会有所调整。有的人到站了,觑觎那个位子很久的人这时便会采取行动,当然他不一定能够成功。一个临窗的好位子空了,坐在他旁边的人会近水楼台,选择更好的位子;而那个一直在旁边等待的人只能得到新调整出来的位子,大家皆大欢喜。当车再一次开动,一切重又归于平静。在官场有时也是乏味的,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莫过于人事调整。为了得到自己一直向往的位子,你必须事先就有所准备,就像乘车,你须先了解有哪些人会先到站,然后尽可能靠近那个位子,并且与周围的人搞好关系。这样,机会一到,也许会水到渠成。
车又停了,不过这一次是遇上了交警查超载的。交警认真地清点人数,然后会核对该车的载人标准,然后处罚,将超载的人全部请下来。这有点像精简机构,按照编制数精简人员。其实,那些被精简的人就像这些被请下去的乘客一样,挺无辜的,他们本身并没有犯什么错,可不幸的似乎总是他们,开车的人只是罚款而已。
被赶下车的人又上了另一辆事先安排好的车,这样做还是比较以人为本的,就像是精简机构一样,那些被精简下来的官,无论如何是不会变成布衣百姓的,你总该给他们安排另外的位子吧。所以很多时候,所谓的精简其实只是换换位子而已。
被查过的车继续前进,路上继续带人,而且这回车主显得更为疯狂,不一会车上又是满满的乘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精简机构似乎都不太成功,因为我们彼此需要,因为这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利益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