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的标本意义

2007-05-14 13:37
杂文选刊 2007年17期
关键词:刘伶才学陶潜

王 龙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话反过来说就是圣贤向来都没有过错。不过那也看是谁,如果把这句话套在西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刘伶先生的头上,那就不一定是正确的。

刘伶能位列“七贤”,自有一定才学,他写的《酒德颂》确也气度不凡。但仅仅一篇文章就给他“文化名士”的称谓。就不免有些过誉了。因为无论我们从任何史料上看刘伶,似乎与“圣贤”、“文化名人”这样的头衔不搭界,倒不如说他是“酒鬼”显得更贴切。刘伶的“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杯提壶,惟酒是务,焉知其余”也正是十足酒鬼的表现。妻子从养生角度好意劝他“戒酒”,他先骗来酒菜,又骂妻子“妇人之言,且不可听”,这哪里还有什么“酒德”?怎么看也是个活脱脱的无赖。

也许刘伶不是个没思想的人,只是他的不务正事与同朝官僚不合,又不肯同流合污,最后在一些酒肉朋友的劝说下归隐山林。可他不该整天沉迷酒务,荒废才学。从《酒德颂》来看,他的文笔虽然磅礴,但并没有“厝意文翰”,仅此就与“圣贤”的称号相差甚远。要知道,同为“七贤”之一的阮籍也是个借酒佯狂、以酒避祸的人,可阮籍写了很多具有文化含量的文字,留给我们一份宝贵的精神遗产。即便晚刘伶百年的陶潜,也是不满现实,辞了县令,采菊东篱,面对南山,悠然地写下诗文百多之巨。陶潜安贫乐道,真诚歌唱劳动,在文学上取得了颇高的艺术成就。如果再比较五百年后仕途失意的李白、苏轼。则刘伶更差之千里。李白的“斗酒诗百篇”,苏轼的“一饮成两赋”。和谁比较都能羞死他。或可以这样说,用上好的粮食酿出的美酒流入陶、李、苏的腹中,化成的是一首首优美、豪放的诗文,而灌到刘伶的肚子里,流出来的却只能养肥几株腥臊的野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刘伶,在后人的眼里,文化地住不比李白、杜甫差。他能够得此殊荣,恰恰是他无所作为,没有给后人留下把柄;他能够遇难呈祥,也正是因为他装疯卖傻,不问世事。历代君王偏偏喜欢这样的知识分子,就如同乾隆皇帝喜欢纪晓岚,欣赏的就是这些文化人点缀升平、插科打诨、逗乐解闷,既不扫上流阶层的面子,又不对统治者构成威胁。

不仅一个刘伶,其实中国古代能够晋级“圣贤”这个职称的人,在封建帝王眼中不过都是酒囊饭袋。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就说过:“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蓄,流俗之所轻也。”也许刘伶算个异数,他没有像孔圣人那样为争得一个士大夫身份疲于奔命,还被诸侯看不起;也不像智圣诸葛亮那样,成为最高统治者的智囊,虽曾一言九鼎,终不免受人猜忌,落个死而后已。刘伶却是在其住不谋其政,醉生梦死。就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成为“圣贤”,真是贻笑大方。

人们把一个酒鬼纳入圣贤之列,无非是想把他当个处世的“标本”,这对于刘伶来说算是个喜剧,而相对于中国文化来说却无疑是个悲剧。也许前人的真意是让更多的后人觉得自己离圣贤本来就不远,所以至今还有些文人显贵学着刘伶那副样子,天天装疯卖傻,泡在酒缸里飘飘欲仙……

[选自《博客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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