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上天的人

刘国芳

张三以前是位运动员，他的长项是撑高。借助一根杆子，他能把自己撑得很高很高。张三代表过省里参加过全国比赛，成绩是四米七。这个成绩应该就是很不错的，但张三不满意，他还想提高成绩。有这样的上进心，张三训练起来就很刻苦。总有人看见张三在田径场上训练，看见他一次一次借着一根杆子飞起来。一次，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走进了田径场，就站在边上看他。当张三飞撑起来时，孩子惊呼起来，孩子说：“叔叔，你要飞到天上去了。”张三被孩子这话说笑了，张三说：“叔叔也想飞到天上去，这样我就可以成为世界冠军了。”

的确，张三的梦想是飞到天上去，说具体一点，是飞得更高些，当世界冠军。

但张三一直实现不了梦想。

张三的成绩一直上不去，总在四米七的标尺上徘徊。尽管孩子觉得他要飞到天上的样子，但那高度实际上也就是四米多，这个成绩是拿不到世界冠军的。后来随着张三年龄的逐渐增大，他的成绩不但没长反而退了。不上则下，张三有一天从省体工队退役了。

张三分回到他出生的那座小城。单位还好，是一个机关。这是个很不错的机关，管着很多干部。张三上班后不久，一天一个人来找张三，这人张三见过，是某单位的一个中层干部。这人见了张三，十分的热情，跟他说：“张领导，我邀你去钩鱼。”

张三说：“我不是领导。”

这人说：“你现在不是领导，将来一定会成为领导，今天我特来邀你去钩鱼。”

张三说：“我不喜欢钩鱼，我只喜欢撑高。”

来人就悻悻地去了，但到下午，这人又来了，提了几条鱼来给张三。每条鱼都有五六斤重。张三见了，就说：“你好好地，送鱼给我做什么？”

来人说：“我钩的鱼，吃不掉，不送点给你就浪费了。”

其实，这次才是开始。经常有人来找张三，来的人不是空手来，而是提着东西，烟酒乌龟王八都有人送。每次送东西来，张三都很紧张，总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好好的，他们送东西做什么？”

张三的妻子没张三这么紧张，女人也在机关工作，女人在张三说过后总说：“收下就是，是他们送来的，又不是你索拿强要。”

一次张三要随一个领导下去考察干部，人还没下去，就有人来送钱。

把一个信封扔下就走，张三打开看了看，一万块。张三更紧张了，拿钱的手甚至有些哆嗦。但张三的妻子不紧张，妻子说：“拿下，人家自愿送来的，不拿白不拿。”

妻子又说：“收下这些钱，以后好送给别人。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的普通干部，让人差来遣去。”

张三确实不想当一辈子的普通干部，在机关里，因为他资历浅，学历低，总有人差遣他。来了一个人，便喊：“张三倒茶。”又来了一个人，也有人喊：“张三端一只凳子来。”张三好歹是省体工队的，参加过全国比赛。他还真不习惯这样被人叫来叫去。但要不让人喊不让人叫，就得当官。当了官，就可以使唤别人。现在妻子开导了他，他便心安理得收下了那一万块钱。张三想，他要提拔，确实用得上这些钱。

这以后，有人送钱来，张三不紧张了，他很坦然地收下。

张三单位确实是个好单位，经常有人给他送钱。按说，经常收得到钱，张三就有很多钱了。但没有，张三又把这些钱送了出去。送给单位的几个领导，科长，主任都送。张三的钱不会白送，张三后来当副科长了。再后来张三当科长了。后来的后来，张三当副主任了。这时候，张三真是个领导了，他不要再受人差遣了。

张三当了领导，来送他的人越来越多，张三也越来越有钱了。但张三不会独吞。有一天，张三取了十万块钱出来，送给了一个主要领导。这钱没有白送，张三很快就被提拔到某单位当一把手。张三到了那单位后，很快搞起建设来。他拆了几幢楼，要建一幢二十层的大楼。工程还没开工，找他的人便络绎不绝。一个人提了100万来，张三贼大胆，这么多钱也敢收。收了钱，张三就把楼承包给了这个老板。不久，楼开始建了，但才建到一半，楼便倒了，好多建筑工人压在里面。这事轰动很大，张三第二天就被停职了。再过了几天，张三被双规了。

但不久，张三又出来了。

张三出来不是他没有罪，而是他大脑出了毛病，大概是吓出来的毛病。他在里面整天哭哭笑笑，乱说乱唱，还脱光衣服到处大小便。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关他也没有用，为此，张三就被放了出来。

张三出来后整天拿着一根很长的竹杆，他又重操旧业撑起高来。但现在张三没有在田径场撑，而是在街上撑。张三拿着竹杆，跑几步，然后竹杆一点，人就飞了起来。飞得很高很高，让人惊讶。有一个孩子，在张三飞起来时惊呼起来，孩子说：“叔叔，你要飞到天上去了。”

张三说：“我就是要飞到天上去。”

但张三没有飞到天上去，有一天，张三竹杆一点，又飞了起来。但这回张三没把握好，他落下来时摔倒了。

张三再没爬起来。

（地址：江西省抚州市城外太平街64号 邮编：34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