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脸上有道疤

万安峰

杨武是个老实人，属于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那种，见了谁都是低眉顺眼的，从来不敢招谁惹谁。这样的人在单位里，当然谁也不会把他当盆菜。每次厂里逢年过节工会发什么水果，杨武拿的都是最少的，而且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杨武碰到这样的事，也从来不敢叫唤。大家都笑他是“鸡胆”。

杨武的女人和李光头好，杨武知道，但他不敢拿李光头怎样。李光头是厂里有名的“罗汉”，成年累月剃着光头，他说，他大叔是城里的老大，谁要是惹了他，他马上就可以叫十几个弟兄剁了这人。厂长都惧他三分。

杨武的女人愿意和李光头好。她对杨武说，李光头有男人味，你不是男人。杨武的拳头握得咯嘣响，他怒视着女人说，你再说一句。

女人冷笑一声，打了一个手机，转眼李光头便来到他家，还喝了酒，醉醺醺的，手上拿着把一尺多长的西瓜刀。

李光头血红着眼睛对杨武说，出去！

杨武看见他的刀，软了，但还是低低的声音说，这是我家。

李光头的刀架在杨武脖子上，恶狠狠说，还敢顶嘴，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杨武吓傻了，扑通跪倒在地，说，李哥，别杀我！

李光头一脚把他踹出了门，然后门在他身后咣地一声关上了。里面很快传来女人的浪笑声和男人嘿咻的喘息声。

杨武抱住头，只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自己提着刀，冲进去杀了这对狗男女。

但他始终没有冲进去。

厂子改制，杨武下岗了，李光头成天东游西逛的人，却进了厂里新成立的保卫科，厂长说，这叫以黑制黑。

杨武南下去打工。女人说，你最好不要回来了。女人说，当初真是瞎了眼，总以为老实人靠得住，哪知道老实人是块烂泥巴，谁都可以踩上几脚。说着，女人还淌了几滴泪。

半年后，杨武回来，他也剃了个光头，而且眼角下多了一道血红的疤痕，像爬了条蜈蚣。

杨武听到屋里有男人和女人沉重的喘息声，还有床架吱吱嘎嘎的摇晃声。

杨武便一脚踹开了门，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南方带来的短刀，阳光下明晃晃扎人的眼。

床上的男人和女人便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男人是李光头，女人是杨武的女人。

杨武喝令他们跪下，不然就砍了他们。李光头和女人第一次看到杨武骇人的神色，尤其是他脸上的疤痕，似乎都要迸出殷红的血来。李光头和女人吓住了，他们乖乖地跪在了杨武面前。

杨武把刀架在李光头脖子上，说，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李光头吓得缩成一团，额头上冷汗直冒，说，武哥，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杨武哈哈大笑说，李光头，你也有怕的时候。说着，他用刀锋指了指自己的疤痕，说，看见没，这是老子在南边留下来的，老子什么黑社会没见过，还在乎你这样的小瘪三！

李光头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杨武家。

那一晚，女人像小猫一样贴在杨武身上。杨武第一次感受到做男人的好处。女人伏在他耳边说，杨武，你现在特像男人。杨武在女人怀里睡着了。

梦里，杨武看到自己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他的包里有他辛辛苦苦做苦工赚的几千块钱。突然，七八个头发染得像鸡毛一样的后生围住了他，手上都拿着短刀。把钱拿出来！他们目露凶光地说。他们很快抢走了杨武手里的包，还拿刀在他脸上留了一道“记号”。杨武脸上顷刻间血流如注，他要弥补自己的损失，于是摸起后生们丢在地上的短刀，恶狠狠地冲向另外一个过路人，过路人看见他满脸是血，手里还拿着刀，吓得急忙掏出钱包……

打劫很顺手，现在有钱人都怕死，杨武拍着鼓鼓的腰包，得意地笑了。突然，他看到一辆警车向他呼啸而来。

杨武猛然惊醒，才发现身边的女人正在抚摸他脸上的伤疤，柔柔地说，你这伤疤好难看。

杨武把她的手一推，凶凶地说，你懂个屁！这是老子的勋章！

（地址：江西省南昌市南昌大学附中 邮编：330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