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岁

韩铁铮

老马是我们科的副科长，斯斯文文，透着一身的秀气，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人缘也不错，一点儿“挂长”的架子都没有。误解他的人总以为是为了落个好印象，将来取科长的位置而代之。我和他共事多年，对他的为人处世是了解的，他是那种淡泊名利只知埋头工作的人，对领导从不阿谀奉承，所以他的口碑极好。

不过有一点儿大家对他不太满意。他对自己的年龄过于较真，老爱在自己的年龄前面加上“虚岁”两上字，有时还要特别声明他是小生日，“应该虚两岁”。按说这也可以理解，一旦退休，工资待遇、生活福利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平头百姓如此，当官的尤其如此，谁不愿意在位子上多呆一两年呢？

不过后来有了些微变化。新上任的公司经理本着以人为本的精神，对坐班制度做了小小的调整。为了照顾在公司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的50岁以上的老员工实行弹性坐班。办公室小刘统计员工年龄的时候，老马报了50岁，而这回一改往常的做法后面没加括号注明“虚岁”两字，而大家按平时他自己的说法计算，当时他实际年龄才48岁。不过老马人缘好，没有谁在这事上跟他较真。

老马是实足年龄60岁虚岁62岁那年退的休。那时，他在正职的位子上已经干了三年，给我们科创下不小的业绩，让我们得了不少的实惠，因此对于他的离任我们真是有点儿恋恋不舍。我们特地在一家颇具规模的酒店为他举行了告别宴会——因为他早就表示一旦退下来便告老还乡，因为那里山青水秀，风景宜人。

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他退休五年以后传来噩耗，他在一次骑车外出时因脑溢血跌倒不治身亡。公司派了一名副经理和包括我在内的几名员工赶赴他的家乡和他的家人料理后事。在和他的家属协商悼词时，他的老伴儿提出了一点儿小小的意见：“老马的岁数……”不等她说完，副经理说：“是不是改成虚岁？”她摇摇头说：“不是，老马年轻时家里穷，15岁才上学，瞒了五岁，现在人都死了，没必要再瞒下去了，就按他实际年龄说吧。”

我们感到很惊讶，他经过那么多政治运动，他的“虚岁”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呢……

（地址：河北青县一中邮编：062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