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股东会“朝圣”记

王之杰

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凌晨，杀人龙卷风才“抹平”一个小镇，警报又在100公里以外响起，闪电划过鱼肚半白的天空，像利剑一样不停钻入地面，雷公爷把美国中西部小城奥马哈(Omaha)天空，当成是响鼓，恫吓人们最好留在家里。但在旧城旁边的Qwest体育馆的四方人口，已经排了好几长串人龙，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隐隐作痛，积水几乎也已经淹过鞋面，但老天爷就是打不散他们。他们，是来“朝圣”的!

2007年5月5日这天，是21世纪最伟大投资家——巴菲特(warren Buffett)旗下伯克希尔·哈撒韦控股公司(Berkshjre Hathawav Inc)的股东会。“朝圣”这个本来与资本市场绝缘的词，每年也只有在这天，会在全球主要媒体的财经版上出现。因为如果你在40年前，交给巴菲特100美元，在2006年的最后一天，你能拿回的报酬，将超过两百万美元!

凌晨4点暴雨中排队“粉丝”都是富豪阶层

平时深居简出的巴菲特及其创业伙伴曼格(Charlie Munger)，只有在这天，才会现身说法，畅谈他的投资理念，全球投资人也只有这天，能亲睹两位大师的风采。

体育馆的位子至多只有3万个，但去年伯克希尔却发了7万张以上的股东参加证，抢不进现场，就可能失去这个接受大师“灌顶、开示”的机会，那天，大雨滂沱，但人潮在凌晨4点就已经开始浮现。

这些翘首盼望的“粉丝”可不是天真浪漫的疯狂追星族，他们可都是手上有闲钱的富豪阶层。近40年来，伯克希尔控股公司在巴菲特的主持下，每年复合投资报酬率皆超过20％，创下全球投资史上绝无仅有的佳绩。加上近半世纪从不配股配息，去年集团合并每股税后纯益高达7100美元，伯克希尔A股“每”股股价也在前年加月，站上10万美元的天价，这些至少拥有“一”股伯克希尔股票的股东，身价当然得从10万美元起跳。有幸握有这10万美元门票的投资人，在这天都不愿轻易缺席，不论是华尔街金童或是长年翻滚市场的老将，在大师门前一视同仁，都得趁着这天色微亮、在倾盆大雨中排队等待进场。

嘉年华般的大会场活像西部赶集

在今年伯克希尔股东群像中，与往年最不同的地方在于多了不少海外的面孔，去年加拿大及美国以外的股东只有400人不到，但今年到奥马哈的海外股东一下增加五成，已经超过600人，为此巴菲特特别与这些海外股东进行闭门会议，一方面尽地主之谊，另一方面乘机跟他们报告伯克希尔海外投资的成绩及计划。

7点钟，体育馆的大门，在平克·佛洛伊德(Pink Ftoyd)《Money!》的背景音乐声中开启，而于凄风苦雨中守候已久的一群人，全力向前冲，首先迎来的是温暖明亮的一楼展场。

“这哪是股东会?简直像西部赶集!”一位股东会新鲜人惊呼。定睛一看，果然如此，足球场大的展场，满布40几家伯克希尔集团相关企业的摊位，衣食住行音乐无所不包。棒冰、巧克力糖、可乐、女性内衣、马靴、家具、床垫、砖块、地毯、木质地板、油漆、养猪设备、金属切割、珠宝、钻戒、豪华游艇、露营车、书籍、风力发电装置、房险、车险、火险，在展场都买得到。集团旗下著名建筑商克莱顿(Clayton)，甚至把一栋与真实尺寸同大小的样品屋，原封不动地搬到会展现场。为壮大声势，各家公司更找来美国大公牛、西部牛仔、哈雷机车、乡村乐团助阵。

生性风趣幽默的巴菲特，一直希望大家用“资本家的欢乐盛事”(Woodstock ofCapitalist)看待伯克希尔股东会，为了让全球远道而来的股东能有一次愉快的经验，他总是使出各种绝招，端出伯克希尔王朝内最好玩好吃的点子，甚至每年都会“应景”下场搞笑，就希望能宾主尽欢。而一些有心彻底了解伯克希尔版图的投资人，更会紧捉年度“赶集”的难得机会，对伯克希尔集团进行全面“阅兵”。

富豪股东疯狂购物珠宝店单日营业额eJ新高

股东会展场只是嘉年华会的一部分，真正活动在前一天(5月4日)下午，就已经在伯克希尔旗下的宝霞珠宝店展开。全美最大单一珠宝店宝霞(Borshefm's)，把卖场大门拉下，专供伯克希尔股东享用，日本神户牛排、高档鸡尾酒全部免费尽情享受，他们还特别在足球场大的户外停车场上架起两个白色大篷，请出了摇滚乐团现场伴奏助兴。不过，来自全球的股东还是把现场塞爆，要拿到一小盘神户牛排，可还得在队伍中耐心等待半小时。

这些身价不菲的富豪股东“疯狂购物”回报主人款待，花钱不手软，宝霞珠宝店表示，当天下午6小时的闭门集中血拼的成果，比平时一个月的总营收来得多，今年的成绩更再度写下史上单日新纪录。

除了宝霞购物日的暖身以外，在股东会进行当天，Net Jets公司也特别将新款私人飞机，搬到奥马哈机场，就是希望吸引有钱股东的目光。正式股东会结束之后，东道主还在旗下全美最大的家具卖场——“内布拉斯加家具”中，举行星光烤肉大会；巴菲特宣布，在股东嘉年华会最后一天(5月6日)的下午，他与忘年之交比尔·盖兹，在宝霞购物中心一起上场打桌球及桥牌，随后，伯克希尔再邀请3000位股东及两千位远从巴西来的学生，到巴菲特最爱的Gorat's牛排馆共进晚餐，大啖奥马哈最著名的16盎司厚重大牛排，为股东嘉年华会画下句点。

股东会重头戏巴菲特连续开讲6小时

余兴节目固然有趣好玩，但股东会重头戏，当然还是巴菲特与曼格的问答时间。2.7万名股东，准时在8点半坐进体育馆二楼，两位大师的年度开讲，则在伯克希尔年度诙谐剧播放后，于一小时之后正式开始。

两位年纪加起来接近160岁的老人，在6小时的议程中，对答如流、开诚布公、中气十足、毫无窒碍。股东问题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两人对问题来者不拒，角色不停转换。面对专业投资人，他们是手握450亿美元现金的投资大师；当年轻股东问到职场生涯选择时，两老又成为人生导师；响应环保人士诉求时，两人又变成人道主义者；对于衍生性商品扰乱金融市场，两人瞬间又变成言词犀利的异议分子。

两位老人的表现就像《永恒的价值》一书的作者基尔-帕特里克所说：“这两位小气财神，对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发表犀利、实际的见解，但他们也努力发现这个世界最大的价值。”

不过，整场股东会，触及最多的议题，还是集中在金融形势及伯克希尔未来永续经营的问题。

对美股，巴菲特仍维持一贯“死多头”的态度，认为油价及消费债务过多，不会对美国股市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他也清楚表达对衍生性商品泛滥及美国房市的担忧，并预言类似于1987年“黑色星期一”重跌的剧目，应该会重演。他特别

关切全球暖化带来的气候巨变，认为这现象已经为保险产业投入重大变量，“伯克希尔对此严重关切”。

虽然巴菲特承认最近10年伯克希尔成长的力道，确实不如创立之后最先的20年，但他认为伯克希尔拥有最优良的传统，绝对能比市场表现优异。他并向全球企业喊话，希望符合条件者，能投入伯克希尔集团的怀抱。对于众所瞩目的接班人问题，巴菲特也向投资人报告了寻找进度，并公开向世界精英喊话，最后不忘自我调侃：“接班这事虽要紧，但不急啦，因为我现在身体好得不得了!”

唾弃高薪CE0巴菲特年薪只领10万美元

在严肃的金融问题之外，也有不少令人会心的温馨对话。

当会议进行一个多小时时，麦克风中突然传出一阵童音，一位来自肯塔基州的小女孩站上聚光灯下发言：“我今年十岁，请告诉我在我这个年纪，如何赚到最多的钱?”巴菲特先大笑自嘲：“在十几岁时，我最拿手的就是送报纸，……不过前前后后算来我做过20几个不同的工作，……其实你只要找到别人不想做的工作，而你又能创造价值，这就是好舶工作，以后就会变成财富。”曼格的回答更有哲理，他双手摆胸前，略带沙哑地向站在远方发言台的小女孩说：“如果能在小时候就借由各种工作，让自己成为‘可靠、值得被信赖(reliable)的人，长大以后，任何事情，你都能胜任。”

整场股东会最大的杂音，来自于伯克希尔旗下太平洋电力公司(Pacific Corp)引起的争议。一位来自奥勒冈州的妇人泣诉，伯克希尔去年收购的太平洋电力公司，在奥勒冈州建了六座水坝，使鲑鱼无法洄游，破坏生态，她以捕鱼为生的丈夫，也因此失业在家，希望巴菲特重视这个问题。

尽管巴菲特在今年《福布斯》全球首富排行榜上，滑落到第三，但也一点也没浇息股东对伯克希尔的热情。

“我们投资巴菲特，很大的原因，是他正直，并坚守道德。”持有伯克希尔股票长达20年的普鲁斯太太(Michelle Prus)这么说。去年巴菲特将价值近400亿美元的股票捐出，已经为人津津乐道，巴菲特在今年的股东会中，更毫不掩饰他对赌博的厌恶及对美国大企业执行长坐领高薪的不屑。曼格直言：“赌博这种肮脏的行业，绝不会出现在伯克希尔的投资组合中!”而巴菲特及曼格长年来年薪一直维持在10万美元的水平，20年如一日，“以前如此，未来也不会变”，与当今大企业CEO漫天喊价的陋习，形成强烈对比。

金融市场纠察队道德操守为人称道

在巴菲特及曼格近乎固执的坚持下，伯克希尔长年来一直是全球金融市场的纪律纠察队，在这次的股东会手册第六页中，更可发现他们俩近乎洁癖的道德操守：“在2006年一整年中，巴菲特与曼格偶尔会为私人因素的需要，使用到公司资源，例如：邮票或电话，他们已如数(或付出更多的费用)将这部分的费用退还公司，巴菲特在2006年退还5万美元，曼格退还5500美元；……巴菲特从未因个人因素使用公司座车，也没有具备任何由公司出资的俱乐部会员资格；他们使用伯克希尔旗下的Net Jets飞机公司服务，也没有享受任何折扣。”

站在全球财富的顶端，巴菲特及曼格可以穿名牌、住豪宅，可以高高在上，可以目中无人，但他们俩除了找保镖确保人身安全外，几乎放弃任何财富赋予他们俩的特权。黄金满手，却闻不到一丝铜臭。这在欲望横流、尔虞我诈的资本市场，实属罕见。

曼格曾对巴菲特有这样的评论：“他从不花钱，他要把钱回馈社会，他在建立一座舞台，好让大家听听他的想法!”伯克希尔的财富规模，已经为巴菲特建立了一个向全球发声的完美讲台，让他在股东会这天，吸引全球投资人不畏风雨集聚奥马哈；但雷电风雨吹不散“朝圣”人潮的真正原因，恐怕是这些股东们对两老由衷的敬意及佩服吧!

(责任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