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游华盛顿特区

林士蕙

去年美国是暖冬，华盛顿特区里的枫林也火红得令人心暖。

从东部的弗吉尼亚州、华盛顿特区，以至宾州，是美国独立诞生地。

以为它像历史课般无趣，其实，此处遍布暖红枫林与翠绿牧场，恬静得像我心中的梦幻家园。簇拥其中的首都华盛顿特区，林肯纪念堂等纪念碑如花朵绽放的林荫大道上，令人想效法曾在此演讲的电影主角阿甘长跑。

一旁的乔治城区，更可至历任总统到访餐厅中，一尝顶级安格斯牛排的鲜美。

沿途上最难忘的，却是宾州艾米许人村落，数百年来他们过着无水电的农牧生活。

此处孩童成熟得让人发现：抗拒文明带来的是睿智。原来，美国民主发祥地，仍有地方如约翰·丹佛的名曲《乡村路带我回家》那般唱得真挚，像回到人类无战乱前的最初乐园。

乡村路带我回家

当巴士从美弗吉尼亚州乡间往华盛顿特区方向驶去，导游Daniel忽然指着绿荫间一条平凡无奇的河流说：“看!那是Shenandoah(夏南多)河，在约翰·丹佛的歌里有提到呢!”唔，《乡村路带我回家》，我对这首老歌没太多感觉。然而，当他羞赧地哼唱起，那清朗歌声仿佛午后小河上的波光，一下映亮听过千遍的歌词：“蓝脊山与夏南多河，生命在此比树古老，却比山年轻…”似乎，用这首歌形容此刻风景恰当不过。小镇放上圣诞灯饰的木搭屋舍，从细雨洗新的枝叶间闪耀，算不上伟大古迹，倒也有迷蒙旧意。

从美国弗吉尼亚洲(Virginia)、华盛顿特区(WashingtonD．C．)至宾州(Pennsylania)，是美国这个首创民选总统制国家诞生的发源地带。独立战争与南北战事，都曾在沿路风景烙下过往沧桑。但是没有后宫秘辛的美国史，曾让我上课打瞌睡，这些地方该很乏味吧。我错了。

夏南多河，在印第安人语中是星星的女儿，虽没有名字听来美，在细雨飘落的凉冬，温柔流过林间和雨声合鸣，别有恬静气氛。沿路是平缓翠绿的草原牧场，美国闻名的上等食材——安格斯牛，懒懒地躺在林荫里摇尾。美国的开始竟如此简朴，或许，上岸移民最初梦想，就是看青山绿水养老。

那该满足啦。为何搞出民主政治这种大名堂?只能说，美国人一开始就太不安分。

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最初看好波多马克河的交通，选华盛顿特区当政府机关中枢。如今观来，这座曾考量中国风水的城市，有泱泱大国风范。新近完工的空战、二战等纪念碑，如地上开出的纯白花朵．一圈圈为白宫与国会山庄添光环。林肯纪念堂前最美，这位颇受推崇的总统，坐在石椅上凝视着漫长的林荫道路与水池交会，愈看愈旺。

反恐警戒监视器多

路好宽，枫林好艳，我拚了命想逛完，忽然像电影《阿甘正传》中曾在这演讲的阿甘，也想长跑。却觉得白宫好远。无尽的纪念碑，像用来隔开人们想亲见的民主政治典范重镇。听说，美国最有平民气质的总统杰斐逊就任时，自己跑去参议院报到，跟寻常工人上工没两样。历任总统也常在白宫里向参观人群打招呼，做做公关。现在这距离，跟我想象中的亲民作风，差得太远。

导游说，白宫、美国国防部所在的五角大厦(Pentagon)，甚至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大楼曾经都可人内参观。九一一事件后皆不行了。站在可窥见五角大厦的邻近停车场，我发现巨大的监视镜头，不停转动发出轰轰低鸣，警戒气氛浓厚。不禁想起冷战时，美国的儿童以为苏联街头到处有镜头控制人民。谁知，当美国成惊弓之鸟，也扮起监控人民的老大哥了。

乔治城区砖楼解闷

正史虽没见着，窥探台面下活动更有趣。坐车向市区西驶去，过了桥，眼前是洋溢着英式风情的红砖楼街，许多人骑单车，转过运河水道间桥桥相连，竟如飞跃彩虹。

原来，这里是乔治城(GeorgeTown)区。1828年于此兴建的C&O运河，原为了运煤便利，如今许多邻近大学生索性坐在斑驳的河畔红墙小道上，借阳光看书多么惬意。当地居民刻意维护鹅卵石窄街与老楼，百年来始终未变，或许也是要让人在严肃的政治圈内，有个空间解闷。难怪听说，当地政府官员，也爱在一旁充斥精品店与顶级餐厅的M街里，八卦兼磋商。

安格斯牛肉嫩鲜美

走进由善做家常料理的意裔妈妈掌厨的Filomena餐厅，室内装饰得很有意大利乡村小馆古朴风味，克林顿、老布什等美国前总统都曾在这儿用餐。我发现里头的气氛像联合国会议：一桌男女正襟危坐地举着红酒用法语庆贺，像成就千秋大业。旁边神父装扮的老男人，神秘兮兮地跟面前黑女人低语。说不定一桩大阴谋，就这样让我听见了。

举刀爽利切下安格斯牛排，艳红内里多诱人，细细嚼便能感受到如雪油花与半熟肌理，融入齿间的完美口感。再加上法式洋葱红酒酱，充分衬出鲜味。呵，人说政客嗜血，我们不也是?我可满足得对牛老兄一点罪恶感也无。另外，主厨的招牌经典局面，加入黑松露、意大利香肠与起司烘烤出的浓郁芬芳，香得让我忘记自己不是身在美国，而是欧洲了。

钟乳石柱死神乍现

回返华盛顿特区东南方近二小时车程处，此地有座号称北美洲最美丽的鲁瑞钟乳石洞(LurayCaverns)，是许多当地人半日游的热门去处。顺着湿滑的地下小径漫步，那些千万年前诞生，吐着舌头的、伸出奇掌怪足的众石柱们，全挤在一个阴湿小洞里，一百二十年方能长一英寸。映在昏黄灯光里，总觉得有妖精藏我在背后窥看，有点吓人倒也奇幻美丽。

“死神又出现了。”明明踏过此处千百遍的导览员，装出一脸惊慌，指着一柱时隐时现的人形石柱说，最初探勘此地的人，以为它是罗马神话中的冥王，好可怕喔。我却没感觉。美国人讲鬼故事最没说服力。问题可能出在他们不迷信，什么也不怕。

仿佛，美国建国二百年，只有九一一事件才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时时疑神哪里藏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吵着报复。

也有少数人不怕。

艾米许人教规古怪

从市区向北，车穿过马里兰州往宾州乡间行驶约二个半小时，窗外风景渐有淳朴的乡村气息。原来，这附近世居许多教义较为严明的教派，当初在欧洲饱受迫害，后来远渡至讲求宗教自由的美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于兰开斯特近郊，曾在电影《证人》出现过，世上现存最古老的的艾米许教派村落居留地。

眼前无电线干扰的天空下，错落木屋伴着翠绿草地，穿黑衣带草帽的男子引领马车前进，处处宛如写实主义画派下的恬静农村。但，不远处便有外人摩登的房舍与电线杆，挤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发源德国巴伐利亚一带的艾米许教派，严格遵守数百年前的教规传统。许多古怪得不近人情。不准孩子受太多教育，不能用电器。为免去信息污染，社区报纸只告诉你邻家伯伯的病等小事。用感性养牛，牛睡觉铺橡皮毯，过得快比严苛待己的村人好。就算二百年前，也会有人觉得他们是怪胎吧。

游客偷拍少女释怀

走进居民自营的纪念品店，一位少女以成熟大方如小妇人的风范招呼我们。一见就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明信片上的是我姊姊!”结帐时，她惊讶地指着旁边游客手上的卡片说。原来艾米许人不摄影，他们认为真我不该被复制。仍挡不住外头摄影师偷拍。问她意见，她淡淡地说：“每次翻明信片时，才发现啊怎么又被拍了?”

我望进她眼眸里，没有愤怒，只有极少在同龄孩童身上见到的睿智。好象她是大人，我是小孩。偷拍就是捣乱罢了。不懂真我的独特才是可惜呢。难怪有人说，九一一事件后惟一不受影响的美国人，就是他们。艾米许人对任何捣乱都不会想报复，才能自在看穿恐怖分子激起仇恨的计谋，微笑而去。

回到车上继续旅途，只见天空大片阴霾，似大船漂过。我想象起最初向往着新美国的移民，远渡重洋坐于船上的模样。在老谋深算的英国人眼中，这种民主政治实验接纳的人简直是笑话：异教徒、穷鬼、投机客…然而，又想起艾米许少女的清亮眼神，算不上多美丽，那背后含藏的自由，却值得千万人争取。

忽然间，我嗅到了村屋里传出烟草与牛粪的臭香，闻久竟觉得清新。原来，美国最初的民主气息，便是这个味道了。

(责任编辑／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