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瑜：放眼看长征

沙柳

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以我们胜利，敌人失败的结果而告结束。

——毛泽东

每每提起举世闻名的中国工农红军两万五下里长征，毛泽东主席上述极为精辟的论述和《长征组歌》悲壮高昂的旋律就会萦绕在耳畔，久久不能离去。

在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0周年之际，我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参观《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新中国成立以来国防和军队建设成就展》时，又一次认真观看了有关红军长征的部分，也看到了叶心瑜写的那本《放眼看长征》。

长征无疑是中华民族一部惊天动地的英雄史诗，是中国革命的历史丰碑、然而，如今全国人民在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加快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现代化进程步伐的大形势下，长征及长征精神对我们义有哪些指导和感召意义呢？在党的十七大召开的前夕，带着这样的问题我敲开了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中央党校教授叶心瑜的家门。

叶心瑜不愧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她早已把自己写的《放眼看长征》、《红军长征轶事》两本书和一些资料放在桌上，等候我的到来。

"听说您一直在研究长征的历史，并且写了许多这方面的书，能跟我谈谈您是如何开始研究长征的吗？”我落座后，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叶老回答说：“长征不但是中国历史上一件大事，也是世界上大家公认的一件大事。1936年红军长征胜利后，就组织一些亲历者写回忆录，集体创作出版了《长征记》，我最早接触长征、感知长征的历史事件，是在1949年我考进初中以后，听老师给我们进行革命传统教育，讲一些红军长征中不畏艰险、顽强奋斗的故事，那时，我对长征精神印象最深的是艰苦奋斗，团结戰斗，吃草根、树皮等坚持战斗的故事。

“我的班主任教历史，对我学历史很有帮助。后来我考人华东师范大学培养师资的政治教育系，全面学习文科知识：可以说，上初中时生动具体的长征故事教育了我，使我在通俗化的事例中接受了理性的教育；到了大学义经历了系统的学习，毕业后分到大学教书，主要教中国现代历史，长征是我必讲的课程。”

为了教好这段历史，也为了更多地了解真实的历史，叶心瑜自1959年起，曾经三赴娄山关号察、收集当年红军长征的史料。一赴娄山关时，离1936年红军长征胜利只有二十几年，许多亲临或目睹那些惊心动魄的激战场面的红军战士和老百姓还健在。为收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任教仅两年的叶心瑜和其他两位教师一道去实地考察。尽管娄山关沿途道路十分险峻，要翻越18道弯，弄不好就会从悬崖边掉到山下去，可他们把这些全都置之度外，顽强地爬上了娄山关，见到了身为老红军的馆长，采集到许多原汁原味的宝贵资料。

70年代初，叶心瑜二赴娄山关，带学生到那里实地上课，讲述和体验红军长征的历史。1986年纪念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之际，叶心瑜去开纪念会，第三次登上娄山关，此刻、虽然道路修宽了，坐汽车就可直达，但她站在娄山关俯瞰远近重叠的山峦，心情依然不能平静。

不仅如此，对长征历史情有独钟的叶心瑜，多年来数次重走长征路，考察了长征沿途的许多地方，从出发地福建长汀、江西瑞金、贵州遵义、四川达县……到湘鄂川黔等地，她一一拜访，还在档案馆看了不少有关长征的材料：在这期间，她不论是调到中央党校教中共党史，还是后来到中央党史研究室工作，都在潜心研究长征的历史：所以，她笑称自己“学习、研究、宣传长征有50年了"。

我们要重温我们党领导人民军队和全国各族人民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而浴血奋战的伟大历程，弘扬崇高革命精神和优良革命传统，激励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道路上继续奋勇前进。

——胡锦涛

叶心瑜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主编了一套红军长征的故事。去年为了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弘扬长征精神，对人们特别是对广大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革命理想、集体主义、革命英雄主义、勤俭节约、吃苦耐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方面的教育，叶心瑜又撰写了《红军长征轶事》。她把案头的这本《红军长征轶事》一笔一画地签上名送给我，告诉我这是一本雅俗共赏的书，大人孩子都能看得懂，都能从中有所收获。

我打开《红军长征轶事》，这里既有大众敬仰的我军第一位女将军李贞英勇无畏的身影，有人们熟悉的贺子珍舍己救伤员的壮举，也有人们不曾知道的红25军“儿童军”、红四方面军妇女工兵营以及牧童班等许许多多英雄豪迈的战斗故事。读着这些故事，那些埋藏在历史深处已经十分久远的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献身的英雄，一个个又闪现在眼前，令人震撼。

于是，我向面前这位长者请教：“长征精神对我们今天的现代化建设事业有什么引领和推动作用呢？"

叶老说：“从我多年对长征历史的学习、研究和宣传的过程看，上世纪80年代人们对长征的研究还着重于历史的过程和故事，到了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70周年的时候，大家的目光开始转向继承和发扬长征精神研究和宣传。几位党和国家领导人对长征精神都有过高度概括的讲话。今年7月26日晚胡锦涛总书记到军事博物馆参观展览，再次强调要弘扬崇高革命精神和优良革命传统。

“我认为长征精神是多方面的，最根本的有这样几个：一是理想和信念很重要，有了正确的符合历史向前发展的理想和信念，就能指导人们勇往直前。所以，我们要引导中小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荣誉观，这很重要，一旦有了正确的理想和信念，就晓得“我该怎么做”。

“第二，长征取得胜利最根本的是坚持党的正确领导。党的正确领导体现在长征路上，就是根据形势的不断变化来制定党的政治和军事的战略、策略。党的正确领导，还包括怎样实现正确领导的能力，包括像遵义会议那样坚决地和不正确的思想进行斗争，让人民知道党的正确领导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是要有爱国主义的英雄气概，我们每个人要爱祖国、爱中华民族。在今天来讲，就是要爱我们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

“第四是要有大局观念，遵守纪律，团结一致，工作学习才能取得胜利。还有党要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等等。

“今天我们学习长征精神就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体现，也就是我们各项工作取得胜利的强大精神力量。红军长征胜利是这种精神支持的，那么我们今天也是这种精神在支持着取得各项工作的胜利。红军长征的这段历史和长征精神的教育，应该在中小学通过各种方式体现出来，不要认为这段历史已经成为过去了。教育青少年要通过历史、通过现实、通过课文来进行。让他们从小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树立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

“我在北大给历史系学生讲课时说，历史对每个国家都很重要。解放后我们国内有个人到美国去学习，美国人就问了他很多；中国历史上重大的事件，没想到他都答不上来。结果人家认为：你对自己国家的历史都不了解、不热爱，这样的人不可教。从这个例子看出历史教育很重要。列宁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听着叶心瑜一句一顿，极为严肃的话语，我耳边又响起《长征组歌》激扬的声音：

风雨侵衣骨更硬，

野菜充饥志越坚，

官兵一致同甘苦，

革命理想高于天。

教育事业是人类最崇高的事业，教师是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教师不仅可以影响一个学校的孩子，还可以影响整个社会。

——温家宝

叶心瑜是福建省福州市人。当我询问她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时，她很谦虚地说：“我的成长，全都感谢老师对我的教育和培养，感谢小学老师、中学老师，还有大学老师。”她至今记得自己就读的福州实验小学许多老师的名字，记得母校的校训：知、道、能、行。校风：和谐求索。

1943年，抗日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福州沦陷了。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叶心瑜与大多数师生一道抵制奴化教育，回到家中不继续念书了。当时比她大18岁的哥哥在福州一中读高中，学校组织师生集体撤退到沙县，去做保卫祖国、唤起民众的反日宣传。哥哥班上的同学，不少都奔向抗日第一线，有的到了延安，后来成了将军，有的到了国民党军队成了抗日的将领。

现任北京福州一中校友会会长的叶心瑜，是1948年考到福州一中，她对母校的教育终身不忘。她说：“我们福州一中的传统是：爱国、勤学、尊师、善友、奉献。学校的全面教育，对我的一生都很受用。比如：重视语文教育。语文讲汉语表达，要有结构形式表情达意，老师把口头表达、书面表达、手势表达等，深入浅出地教给我们。不像现在有的学校为了教外语，把母语都搞乱了。

“还比如：培养学生面对困难，勇敢独立的精神。1949年解放初期，国民党对福建沿海进行轰炸，我们就白天在家，晚上去上学，在那样艰苦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刻苦学习。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班上好多同学都报名参军，我也报名了，因为年纪小没被批准。那时，我们学生自发组织讨论：假设你在上甘岭，应该怎样表现……一次游行后，我与同学走散繞了弯路，天色漆黑，路边田里蛙声不断，我并不害怕，独自一人走到十一二点，才回到家。

“我们学校对体育也很重视。我那时可以做伏虎（一种训练平衡能力的体育器材）。现在我71岁了，身体基本没病，都是小时候打的基础。我上学的那时候，毛主席说：‘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把身体放在第一位，要德智体全面发展嘛。”

说到这里，叶老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中小学教育是个很基础的教育。盖房子基础要打好。如果房基打不好，房子盖好了，看上去很漂亮，它还是要垮的。所以中小学校要从小培养孩子有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荣辱观，晓得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

她说：“我认为中小学要有好的校训，要有好的校风和好的传统，要代代继承下来。校训、校风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但德智体是要始终贯穿一致的。好学校、好老师的标准，应该主要在人格和精神上给学生好的教育和影响。现在有个别学校为了考大学把事情搞歪了。试想如果你没有在人格上、精神上给他好的影响，即使他考上大学了，他也不能坚持始终。

“学校和教师要在教学中、在日常的行为中，对学生表示善意，对学生表示信任，对学生表示关爱，对学生表示鼓励。只有在教学中对学生体现出这种善意、信任、关爱和鼓励，才会唤醒学生内心本来就有的、我们却给他压抑了的向学之心，向上之心，爱国之志，而这才是学生一生之中的动力所在。我认为一个学校的好坏，在历史上留不留下名声，能培养出多少的优秀人才，不在于校舍有多大，不在于硬件有多好，在于学校的校风、校训和传统，还有老师的表率作用。

“我们有很多很好的中小学也出了很多很好的人才。但是有些地方为了升学率去评比，这是不好的倾向。当年我高中毕业考大学的人不多，家里不给压力，学校也没给压力。我记得去考试的那天早上，热了前一天的稀饭，吃完了自己就去考了，没有一个人送我、陪我。不像现在开一个车，几代人送孩子去考场。

“是啊，现在有不少父母对孩子的呵护过了头，忘记了教孩子如何做人。”叶老说的现象，我也很有感慨。

“做人的教育很重要。”叶老强调说：“我对过去的二十四孝印象深，孩子要尊重父母、孝敬父母。我小时候就做过'暖席'的事。妈妈要睡觉，我把席子给母亲暖好，让妈妈睡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自己很节约，每月几十块钱工资要给妈妈寄10块钱，过节、过年一半的工资要寄给妈妈。现在许多家庭倒过来了，父母是孩子的‘孙子'了。我认为这样的教育要失败的，如果这一代人不改过来，他不能振兴中华，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思想境界。所以一定要改变目前教育中这种不好的状态。

“人才不在于有多少人去呵护着你，在于你给他好的教育。给他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荣辱观的教育，他就有了向学之心，向上之心，爱国之志，这样他的一切就都有了，即使他一次考不取大学，他在自己平凡的工作中照样可以作出不平凡之事。多少知名的劳动模范不是大学生，不也都作出了不平凡的事迹吗？”

叶心瑜说起话来，声若洪钟，虽是古稀之年，参加读书讨论会，四处旅游，专心写书，样样活动都不放过，得益于有个好身体、好心态。她认为：“我们这代人能吃苦，孝敬父母，热爱祖国，努力学习，乐于助人，都是学校和家庭的教育结果。”

离开叶老家的时候，秋阳还高挂在头顶，蒸人的热气仍未散尽。我在想：如果现在的中小学生能像叶心瑜那样，在学校树立坚定的理想信念，我们中华民族的未来一定会兴旺发达，我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厦的建设也一定会更加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