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组诗］

［蒙古族］包　睿

D城之夜：冷

秋天的枝蔓伸展，突如其来的

触摸，使城市摇晃

他们显得急于赶路，从一个点

到风标示的去向

冷——

带来意外的惶惑

街道伸入是非之地，在D城

他们是第几个陷入虚妄的人

他们显得急于赶路，却始终在街头

徘徊，像秋天的迷路者

在D城，他们急于赶路

却在穿越街道后停下脚步

无题

我说过写诗是一种调剂吗

像味素，鸡精或者老于妈辣酱

后者为品牌打着官司，而

一个词能轻易硌坏牙齿

只有诗中的暴君才会

把一个新鲜的姑娘，比做

大葱。偶尔

他们才从嘴里吐出象牙

并且民主一回。那是因为

有些词将使人狼狈，就像

在教室里尿了裤子

春天时忘记勃起

D城生活：致友人

以我之见，轻薄的迎合

在滥情的时代，确显脆弱

一枝玫瑰迟早色衰

数记老拳无关痛痒

内心的苍凉是否导致秋天

提早到来?在D城

爱的繁枝，修饰肃杀的

节气。喧闹的午宴

能排遣夜晚的迷离吗

以我之见，久违的伤感

难以抵挡凋零的现状

索性，去他妈的……

D城的生活：发芽葱

你能期待它长成

婷婷玉立的少女吗

在它尚未沦落风尘

之前，你能判定它

出污泥而不染吗

以它的辛辣脾气

如何巧遇如意郎君

——你看，诗人的

要求总是复杂。从五角钱

一捆的葱中，赞美壮阳的

那棵，能让余下的

妒嫉吗

车停在楼下

车停在楼下，司机按响

喇叭，午后就这样被蜂针

刺了一下，谁的手臂

或面颊红肿，像

迟开的桃花。瞧

午后被窗帘掀开，透露

少女的狡黠，而司机按响

喇叭，宁静折断

但爱情迟早发芽

车停在楼下，爱情

已发芽，仰慕者

失落开门的芝麻

低空的云

在回家的路上，我把

低空的云，指给

妻子，她说

——像三座山

在回家的路上，三朵

像山的云，嵌进

周末的相框，说明

直行的日子突然拐弯儿

拐弯儿?这是令人费解的

方言。我是指在出租车里

很快把像山的云抛在身后

但把云的山搬回家中

在观众席中

这个人，还是用抑郁的

表情，打击那些爱慕者

在演出时自言自语中，尽量

减少动作的幅度

尽量降低台词的分贝

这个人看上去已然得过且过

在沙地上数自己的脚窝

在私下里痛陈荒诞的家族史

这个人，终于忍不住

从观众席中站起来

但后面的人

却强迫他坐下

背景

是的，我一直希望

能够除掉童年的底色

黄或蓝以及那些

方块格子状的天空

这需要重新迈过那些

已然迈过的门槛

还可能在同一个地方

再摔一次

是的，我急于抹掉

磁盘上的秘密

假如，我能够再回到

三十年前

午后的咖啡

下午喝咖啡，两个男人

谈到了哲学与市场经济的

关联，他们看上去

不屑于虚无主义

但面对午后的酸性

缺乏应有的柔情和警惕

这是一个新的世纪显然

有些事情有所畸变

有些事情维持原貌

但生活洞开太多的门

让人不敢轻易怀念甚至

难以伤感

临街的办公室

办公室临街，所以你能站在

窗前发呆。有时候一遍遍

数过往的人，但

难以有个准数或持续下去

因为，人流不断

你只站在窗前发呆

才知晓“人流”的另外含义

他们来来往往，使街道

成为织布的机器

我的确没有恰当的比喻，也许

从早到晚跪在人行道边的

那个乞丐，能有较好的偈语

书房的幽灵

通常，在我开灯时

他们散去，留下些许异味

说明相聚的尴尬

我放一张空白的纸

一首隔夜的诗在桌上

当作交流的请柬

通常，他们只是从书橱的

高层探出脑袋，任由

伸展的舌头纠缠不清

我反复要求的会面

一拖再拖，直到那首诗

出现在废纸篓里

D城之夜：练习课

严肃的氛围使声带紧绷

小男孩的歌唱被乐队压制

乐队，被尚未拨动的大提琴

嘲笑。夏末之夜

敞开的窗释放多余的音符

几支熟谙的曲子，锁住

审听者的心绪。夏末之夜

想象力窒息，而京胡

琵琶，二胡，笛子，扬琴

等等，使重要的曲目串味儿

使歌曲的演唱者蒙羞

使门窗闭紧

夏夜小酌

在闲谈中穿越漫长的

喧嚣之夜。像抒情的

老鼠顽强地拓展幽暗

之地。在D城

过多的恋情涉及心悸

在陈述中历险，仍

难以破译谎言，抑或涂去

劣迹在D城

当你准备好掌声和敬意

却不知是吹奏笛子的

老者，还是左右现实的诗句

或者煮得恰到好处的青豆

骨头馆晚宴

日子是一盘大骨头，味道

纯正，却难以啃尽

就像言不由衷正是情深意切

有时候左腿质疑右腿

有时候感伤正是快活

就像怀旧将映入隐私的

铜镜。你需要持久地妙喻

等时间的面具腐烂

生活?生活是一堵墙时

人们就成了崂山的道士

曾穿墙而过，更多的时候

却是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