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长恨歌》语言的艺术性

2006-09-21 08:01李东伟
现代语文 2006年6期
关键词:长恨歌

李东伟 杜 娟

[摘要] 《长恨歌》之所以风靡文坛,得益于作者王安忆对艺术语言恰当娴熟的运用。艺术语言使文章新奇、别致、独创,从而避免了叙事的平淡、呆板,揭示出了人物性格和社会的本质,使形式和内容达到了高度统一。

[关键词] 长恨歌 词语类属变异 旧词新用 词语组合搭配变异 词语感情色彩变异

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作品——《长恨歌》,是当代文坛又一颗璀璨的明星。它的成功,不仅在于独特的构思、精巧的结构、曲折的故事情节、深刻的主题思想,还在于充满新鲜感和独创性的艺术语言的运用。艺术语言化平淡为神奇,化习见以新异,化普通的上海故事为文坛巨星《长恨歌》。

何为艺术语言?骆小所先生在《艺术语言学》一书中给了明确的解释:艺术语言也叫变异语言,从语言的组合和结构上看,艺术语言是对常规语言的超脱和违背。所以,有的也把它叫做对语言偏离的语言或叫破格语言。①笔者也认为,艺术语言的本质就是变异、超脱、违背,从而达到语言的创新。语言的创新是艺术语言最集中的表现。《长恨歌》中创新的语言比比皆是,难以计数。清朝诗人赵翼就曾谈过“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长恨歌》之所以能让读者耳目一新、百感新鲜,其主要原因就在于作者艺术语言的运用。《长恨歌》中的艺术语言的运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词性类属变异

“一般来讲,词都有一定的语法功能,但为了表达的需要,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临时改变了词的词性而转为另一种词性”,这就是艺术语言中的词性类属变异。《长恨歌》中就有不少这样的用法。

(1)王琦瑶不由心生感激,蒋丽莉是这个晚上唯一的熟悉,也是唯一的亲切,于是也握了她的手。

(2)两岸的油菜花黄着,秧苗绿着,粉蝶白着,好一幅姹紫嫣红。

例(1)中的“熟悉”“亲切”本为形容词,但却做了两个分句的宾语,活用为了名词。其实,作者主要表达的意思是:蒋丽莉是王琦瑶在那个晚上唯一熟悉的人,亲切的人。但王安忆巧妙地将普通的、常规的语言进行了艺术化的变异,使读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那个晚上琦瑶的诧异、孤独和无奈。例(2)中的数量词“一幅”本是来形容诸如“画”的形容词的,但本句却用“姹紫嫣红”做其中心语。显而易见,例(2)中的“姹紫嫣红”也活用为了名词。以上两个句子,均有意突破语言的常规,从而使作品增加了一种含蓄蕴藉的意味,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旧词新用

每个词都因为受其义项的影响有其固有的运用时的语境,但《长恨歌》的作者王安忆却在作品中有意打破了一些词语的固有的语境,而在一种全新的语言环境中把旧词进行了新的运用。另外,旧词新用的过程,也是词的义项进行变异和转移的过程。总之,“旧词新用”中的“旧”专指词形和读音,而“新”则指词的义项及词所处的语言环境。

(3)王琦瑶没听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她在身后朗诵。

“朗诵”一词本指“大声朗读诗或散文,把作品的感情表达出来。”其多在作为一种表演艺术形式或鉴赏诗、散文的语言环境中使用,但在《长恨歌》中却把导演苦口婆心的“规劝”称为“朗诵”,着实是一种反语的修辞格。此时的旧词“朗诵”已在新的语境中有了新的义项,尽管这个义项是暂时的、超常的、变异的,但它却是新奇的、审美的、艺术的。一个“朗诵”使导演对琦瑶的劝说之辞再次浮现于读者的脑海,使读者明白“上海小姐”这顶桂冠是如此的虚无,是那么的虚荣。“朗诵”也表现出了沉浸于灯红酒绿中的王琦瑶对导演的腻烦、不屑和对“虚荣”的向往、追求。

(4)晚会上的一切都是公有制,笑是大家一起笑,闹是大家一起闹,聚散是大家的聚散。

程先生是个内心软弱,不敢正视、表白真爱的人。他为了接近王琦瑶,成了王琦瑶和蒋丽莉的护花使者,紧随其后。而当王琦瑶与他的话“多了些”,举止也“亲密些”时,他却“无言以对”了,“说出口的都不是自己的话,大家的话似的。”他引发的笑话,并非逗王琦瑶一人开心,而是“大家一起笑”“闹”也是“大家一起闹”的。所以,王安忆幽默恰当地称这样的晚会一切都是“公有制”。此时的“公有制”并非政论语体中常见的旧词,而是在新的语境中有了新的含义,从而讽刺了程先生的软弱无能,突出了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和性格。

3.词语组合搭配变异

词语的组合和搭配一般是约定俗成的,具有常规性、稳定性。但《长恨歌》中有许多词语之间的组合和搭配却超越了常规,这也是小说中艺术语言的运用的一种重要表现。

(5)那乖似乎是可着人的心剪裁的,可着男人的心,也可着女人的心。

与动词“剪裁”进行常规搭配的多为具体的事物,例如“布”“衣服”等。但王安忆笔下被“剪裁”的却是“乖”。这种搭配超越了寻常,超越了逻辑,产生了一种意象美,给读者广阔的联想和想象的空间。王琦瑶的“乖”是那么的中正合适、无过无不及,男人喜欢、女人欣赏。读者透过词面可以体味出词里的实际信息,从不当之中见到精当,从物理之中探出微妙。的确,《长恨歌》之所以取得了这么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就在于作者恰当、娴熟地运用了艺术化的语言。

4.词语感情色彩的变异

《长恨歌》中也有不少词语感情色彩发生变异的现象。

(6)这城市自由真不少,机会却不多,最终能走进这公寓的,可说是爱丽丝的精英。

“精英”原指在某一方面或某一领域才能超众或取得卓越成绩的人,是个褒义词。而在例(6)中,作者“精英”一词的运用则是在讽刺王琦瑶被名利、虚荣冲昏了头脑,走进了爱丽丝,也走上了迷失方向的路。所以,此时“精英”的感情色彩已由“褒义”变成了“贬义”。感情色彩的180度大转弯,符合了道家“反者道之动”的思想,也证实了哲学上“矛盾对立统一”的观点。王安忆笔下的“精英”貌似常规的“精英”,实则变异的“精英”,这样,使王琦瑶这个反面的“精英”加倍的丑陋,也注定其命运会加倍的悲惨,为文章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长恨歌》的成功离不开王安忆艺术语言的运用。《长恨歌》之所以能在文坛上脱颖而出并取得如此巨大的艺术魅力,不得不承认得益于语言的新奇和别致,因为亚里斯多德曾告诫过我们:“给平凡的语言赋予一种不平常的气氛,这是很好的;人们喜欢被不平常的东西所打动。”可见,“文学作品的语言只有具有新鲜感和独创性,才能加强艺术效果,激发欣赏兴趣,增强生命体验,延长审美时间。”

《长恨歌》做到了“以出新意,去陈言为第一招”,王安忆做到了“冒着风险去推倒一切既存的偏见,而表现她所想要的东西”。所以《长恨歌》成功了,王安忆也成功了。

注释:

① 骆小所.艺术语言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②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M] .北京:商务印书院.1996:675.

③ 王安忆.长恨歌[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3:21、35、38、41、54、67、119.

④ 周建云.陌生化是艺术语言的特质[J].湖北:黄石理工学院师范部.2004(12).

⑤ 转载白朝霞.《含蓄蕴藉的语言奇景——王安忆〈长恨歌〉语言艺术赏析之一》.德州:德州学院学报.2003.3.

参考文献:

[1] 骆小所.艺术语言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2]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M] .北京:商务印书院.1996.

[3] 王安忆.长恨歌[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3.

[4] 周建云.陌生化是艺术语言的特质[J].湖北:黄石理工学院师范部.2004(12).

[5] 袁枚.随园诗话[M] .

[6] 白朝霞.含蓄蕴藉的语言奇景——王安忆《长恨歌》语言艺术赏析之一[J].德州:德州学院学报.2003(3).

(李东伟,云南师范大学文新学院;杜 娟,河北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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