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剑
爱
在城里做生意赚了钱的狗子有些烧包。也学城里的有钱人养起了二奶,和村里的二寡妇翠花好上了。但他没恁大的本事,就鸡刨狗跳地和翠花钻起了高粱地。
媳妇知道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狗子不怕,狗子知道,媳妇离不开他。捂着钱袋的狗子,还是经常钻那片高粱地。媳妇夜里牙咬得像磕榛子。
一天,狗子突然昏倒了。媳妇抹着泪把狗子送到了医院。经确诊:肺癌晚期,手术化疗最少需五万元,病房里顿时一片哀鸣。媳妇不管钱也没钱,向狗子要。狗子眉毛拧成个疙瘩,说:我也没钱。媳妇坐地上恨恨地哭:你把那救命钱都填那臊货了,这可怎么办那?我的天那……
狗子在病床上折腾了一个多月。弥留之际,把媳妇叫到身边,拉着媳妇的手,空洞的眼神像干涸的枯井。他请媳妇原谅他的过失。狗子喘着粗气说:我——早知道得了——那病,想尝尝那种——滋味,你们——娘俩的钱我没……动,留——着呢,这病——是治不好的,白——搭钱,所以就……,请原……,他把一个存折按在媳妇手心里。话没说完,遂长瞌。
媳妇打开存折一看,整整六万元。媳妇哇地一声,昏倒在狗子尚未冷却的身体上。
恨
父子之间的战争尽管没有硝烟,却一直烽火不断。父亲信奉的是:棍棒里面出孝子,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偏偏是个犟种,是个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主儿。于是,父亲的巴掌,柜后的棍子,就经常亲吻儿子的屁股。儿子如滚刀肉,越打越皮实。一来二去,父亲绝望了,认为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儿子伤心,怀疑他不是父亲的亲骨肉。逐渐,父子之间出现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就像两股很结实的绳子拧在了一起,解不开绞得紧。直至分家另过。
天有不测风云。阿斗患尿毒症住进了医院。医生会诊:只有肾移植,别无办法,医药费20万元。媳妇闻听,当时就闭了气。门开了,走进来的是那个可怕的老头儿。老头儿扯着嗓子喊:“臭小子,算你命大,老子一个肾归你了,老子的楼也值十几万,再不够,老子去卖血。说着,把一张检测化验单摔给了儿子。儿子使劲地看着父亲,疑惑地摇头,想坐起来。父亲瞪圆了眼睛,扬起了大巴掌,老实躺着。声音就像一声炸雷。巴掌又轻轻落在儿子额头上,搓着、揉着……看着父亲,儿子嘴唇翕动着,眼睛像复活的山泉……
情
農民工强子在工地挥汗如雨。他恨不得一个人干俩个人的活,赚双份的钱。强子经常咧着嘴说:我要挣钱,我要使她幸福。说完,嘴能咧一天。
一块预制板从高楼坠落,砸在了强子的腿上,也砸断了强子的梦想。强子被截去了一条腿。包工头草草算过手术费后便扬长而去。出院的强子几乎成了废人,看着刚过门的媳妇,强子心疼,邻人啧啧。
为了生计,强子用一条腿干起了老行当,蹬倒骑驴。每天,强子骑上车,一冲一冲地出去,又一冲一冲地回来。人们又看出事儿来了,一条腿,怎伺候漂亮的小媳妇啊?等着吧。听到这话,后生们心里痒痒的,强子心里酸酸的。
这天,强子乐了,他揽到了一件好活,给废品收购站搬家。强子一冲一冲地拉着废铁爬坡。头像水洗一样。车到半山坡,力气没了,车在疾退,滑向路边的深谷,强子绝望了。他预感,媳妇属于别人了。
惨剧并没发生。车慢慢停在了沟边。失魂落魄的强子醒过神来,回头望,他看见了推车子的媳妇,汗水四溢,笑靥如花。
仇
邻人因房产边界发生了纠纷。邻人房挨房,垅挨垅,就像人的上下嘴唇,一个喷嚏,就合不拢了。先争后吵,最后引发了战争。邻人甲恨恨地说:我宁可点燃了房子,也要和你同归于尽。邻人乙咬着牙根回应: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下地狱。哼!哼!
双方打着打着就打到了法庭。法庭调解无果,二邻忿忿回家。邻人甲在前,邻人乙在后。夜幕降临,大地灰暗,北风透骨。翻山越岭,二人脖子一梗一梗地走在水库的冰面上。扑通!妈呀!随着叫声,邻人甲不见了。邻人乙一激灵,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地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了从冰窟窿里伸出的那只手……邻人甲哆嗦着问:你咋救俺?邻人乙深情地说:你先救俺。你要在后,落水的就是俺啊。
上岸后,俩只手很劲地抠在了一起,他们哭着笑着搀着,蹒跚着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