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刘亚艳

二狗子是瓦匠，头几年在城里打工，经常包点活，手里有俩儿钱。

听说山后那块荒地要承包，二狗子在家里就有点坐不住了。

因为是荒地，价码自然低，包到手，投资啥项目，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在家闲着的二狗子，很想包那块地。

赶集的时候，二狗子买了一篮子新鲜的家鸡蛋。傍晚，悄悄来到村主任家。

看见主任，二狗子满脸堆笑。放下鸡蛋，二狗子说，主任啊，你看我自从那次干活不小心把腰扭伤后，一直闲在家里，也没啥收入了，听说山后那块荒地要包，我想……

主任看了一眼鸡蛋，又看了一眼二狗子，主任说，二狗子啊，包不包地，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村委会共同研究制定方案，得公平竞争。主任俯下身抚摸着新鲜的鸡蛋，又拿起几个在耳边晃晃，嗯，鸡蛋真是好鸡蛋，可是二狗子啊，这忙我是真帮不了你呀，这鸡蛋，你還是拿回去吧。

二狗子嘻嘻笑着说，主任，啥话？送来的东西咋好拿回去呢？事儿办不办没关系，就当我孝敬您的。

回来的路上，二狗子心里说，扯淡，啥公平竞争，还不是你们村上几个人说了算，不答应我，狗日的还不是嫌我送的礼太少了！

包地的事儿定不下来，二狗子的心就不踏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隔两天，二狗子弄几条鲜活的鲤鱼，趁天儿黑，又来到村主任家。

村主任一看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咧着大嘴笑了，主任说，二狗子你小子挺能啊，好东西真不少，但是包地的事儿可和这鱼没关系，能不能包成那块地，得看你的运气。

二狗子笑嘻嘻地说，那是那是，只要主任您喜欢吃鱼，过几天，我再给您弄。

二狗子心里话，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不管咋地，主任你收了我的礼，事儿咋整，你自个儿掂量办吧。

过了两天，村主任给二狗子打电话，告诉二狗子到村里来一趟。二狗子很高兴，以为那块地包给了他，要他去村里商量承包事宜，乐颠颠地直奔村部。到了村部，才发现，想包那块荒地的十几户人家已经等在这里了。

二狗子这心呀，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脸当时就白了。没想到村主任这么不近人情，收了他的礼，竟没有偏向他的意思。

村主任当着大家的面，按人数，做了十几个阄，只有一个阄是“包地”俩字儿，谁抓到，地就包给谁。结果，二狗子没有抓到。

没有包到地的二狗子，那火上的，一晚上嘴就起俩大泡。他觉得窝囊，他觉得主任耍了他。既然你村主任不仁，就别怪我二狗子不义。第二天，二狗子气呼呼地冲进村主任家，虎目圆睁，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主任喊：“我要去乡里告你！”

主任笑了，“告我啥？”

“告你收受贿赂！”

“我收啥贿赂了？”

“我那一篮子鸡蛋呢？还有那几条鲜鱼？”

“噢，吃了，能咋地？你去告吧！”

“你以为我不敢！”

二狗子气呼呼走出村主任家，直奔乡里。

刚出村口，看见自己六十多岁的老爹，在山脚下，佝偻着身子，牵着一头老黄牛放牛。

老爷子看见二狗子，招招手。二狗子不知啥事儿，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因为好奇走到老爹近前，不耐烦地问：“啥事啊！快说！我还有事呢！”

爹看着二狗子，泪眼汪汪的，爹说，二狗子啊，以前爹错怪了你，以为你和媳妇一条心，忘记了爹娘，没想到……孩子，你有这份孝心爹娘就知足了，别再一趟一趟麻烦村主任了……

二狗子一听，顿时傻在那儿。

（常朔摘自《辽宁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