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闯
我对我的女朋友倪好说,给我买条红腰带吧。
倪好一脸愕然。
我说,别人都说本命年要系红腰带,要不就是穿红裤衩。
倪好还是一脸愕然。
她说,你今年不是二十三岁吗?你1983年出生的对不对?今年是2006年对不对?
我说是啊。
倪好用她洁白的小手拂在我的额头上,说,你没有发烧吧?
我打掉她的手。说,你才发烧了呢。
倪好有些生气了。她说,你没发烧,二十三岁要什么红腰带?又不是你本命年!
我说,二十三岁怎么了?二十三岁就不能系红腰带吗?谁规定本命年必须是二十四岁?
倪好说,本命年当然不是必须要二十四岁,十二岁、三十六岁都是本命年啊。只要年龄是十二的倍数,就都是本命年。可是二十三不是十二的倍数啊!
我也生气了。我说既然十二岁、三十六岁都可以是本命年,那么二十三岁怎么就不能是本命年呢?
倪好不说话了。她以前说过,当她觉得我不可理喻的时候,她就不会理我了。
我也不理会她,继续说自己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你的脑子就只有一根筋?二十三岁怎么就不能当本命年过呢?
倪好的眼眶开始发红了。
我装着没看见,接着说,不仅这一件事,以前我每次说想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答应,怎么都不行。难道你非得要到结婚时才肯把你给我?结婚不就是一张纸吗?至于你这么看重吗?
倪好转身打开了窗户。在她转身的时候,我看见有一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下来,飘落到地上,无声地碎了。
平时,只要倪好一落泪,我马上就会投降,我爱她,我不能看见她流泪。
可是今天,我不能再心软了。我和倪好都交往了三年多了,我很爱她,她也曾口口声声说过爱我。可是她就是不肯把她给我。我很郁闷。于是,我就时常想找个办法试试她是不是真心爱我,直到现在我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就越来越急躁,像一只没头的苍蝇。
我看了看倪好,她还在窗边站着。我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不肯给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如果你真爱我,今天晚上就留在我这里,要不,你就走吧,我不会拦你。
倪好听我说完后,怔了怔,捂着脸跑了出去。
倪好走了以后,我像一只被大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似的在屋里到处乱窜。窜累了,我找了个墙角,靠着墙蹲下来。我还是在想,倪好是不是真的爱我呢?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我呢?我很痛苦。
我盯着屋子里的一切,这间屋子里还到处充溢着倪好的气息。我的脸上有些凉,是风吹进来了吧。我站起来,关了窗户后,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角落,抱着头蹲了下来。可是我还是感到脸上冰凉,这时候,我知道有一种液体从我的眼中流了下来,滑过了我的脸。
我不知道我在墙角蹲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只感到屋子里的光线暗了,更暗了,直到我的眼睛和黑暗溶为一体。后来,我听到了第一声鸡啼。屋子里的黑暗抽丝一样一点点熄灭了。该起来了,我试着抬起头,想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刚站起来,发现我的腿生锈了,摇晃了几下,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这间病房很静,除了我,再没有一个人。我闭上眼睛,那件困扰我的事儿?熏再一次绕上心头,我突然灵机一动。
这时候,我听到病房的门轻轻地响了一下,接着是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倪好。于是,我告诉倪好,说我得了绝症,活不到本命年了。倪好愣了一下,扑了过来,抱着我号啕大哭。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看着倪好走出了我的病房,我的心一下凉了,一种陷入沼泽中的绝望的凉。我觉得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好像过了一会,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倪好又回来了。她递给我一包东西。我没有接,问她是什么。倪好坐在我的病床上,慢慢打开了那个包。我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个长方形的盒子,然后打开了。扑入我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红色。那是一条红腰带。我想说些什么,只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来。倪好又从包里拿出个塑料包装袋,含着泪让我猜里面是什么。我摇了摇头。倪好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打开了那个塑料袋,又是一片刺眼的红色,三角形的红色。我哭了,倪好也哭了。
我盯着倪好那张可爱至极的脸,那张为我就要永远离开她而泪流满面的脸,我感到心痛,一种彻骨的痛。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卑鄙,竟然骗倪好说我要死了来考验她是不是爱我。我真的希望自己得了绝症,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伤心欲绝的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