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夏·C·费希尔
我出生和生长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夏天,我为了散热从不关窗锁门。在潮湿的夜里,卧室的窗外传来阵阵青蛙的鸣叫和蟋蟀的吟唱,萤火虫飞来飞去,我总是放心地睡觉,相信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作为一个小女孩,我不知道恐惧。
多年以后,我告别小城,在明亮灯光的吸引下来到中西部一座大城市,投入到一种让我感到陌生但兴奋的生活之中。我是一个常驻芝加哥的空姐。
一天晚上,经过4 天令人疲惫不堪的飞行,飞机于晚上11 点30 分准时降落在芝加哥机场,然后缓缓滑行到廊桥。我宣布了飞机降落的消息,并告诉乘客地面温度只有 20 华氏度。与下飞机的乘客道别以后,我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与同事们打过招呼,急匆匆地走出候机楼,希望能赶上开往市区的最后一班机场大巴。还不错,我到得正是时候。大巴离开奥黑尔国际机场,上了肯尼迪高速公路,朝着著名的帕尔默大厦驶去。大巴像蛇一样在车流中穿行,我闭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下。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我很高兴马上就能到家了。
在帕尔默大厦下车以后,走几步路就到了门罗大道,一会儿公共汽车就到了。下一站在林肯公园附近,我住的公寓楼就在街对面。
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一个我没注意到的年轻男子从一栋楼的阴影里走出来,跟着我上了车。他脸上戴着墨镜、头戴黑色的绒线帽,身穿皮夹克,坐在跟我隔一条走廊的位子上。虽然有墨镜的遮挡,但我凭直觉可以感觉到他正看着我。因为已经是深夜,汽车上几乎没有别人,我觉得很不自在。为了镇定下来,我努力想别的事情。我希望我的同屋萨莉已经结束了旅行。我不喜欢在深夜回家,等待我的是空空如也的房子。
萨莉和我有好几天假期。我们总是想办法同时休息,这样就可以一起购物,光顾不同的餐馆或者一起去看戏。在芝加哥,可以安排的活动很多,我们从未厌倦过探索纷繁复杂的城市生活。
我期待着能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酒店里随时都有人进进出出,总是吵得很。我更喜欢自己的鸭绒被和软软的枕头。我们的公寓虽小,但萨莉和我都觉得它很温馨,而且它是我们的家。
突然,我意识到我已经坐过站了,离我住的公寓楼至少过了一个街区。我走到汽车的前门,向司机说了我的情况。他立即停车,让我下去。戴墨镜的年轻人也紧跟着下了车。难道他也坐过了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感到一阵寒意,原先的不安变成了恐惧。
当我沿着人行道朝我住的公寓楼走去时,那个年轻人小心地等着汽车开走,在黑暗中环顾了四周,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跟在我身后。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我裹紧外衣,加快了脚步。有几次,我偷偷向后看去,发现每次我加快步伐,他也会紧跟上来。我害怕极了,心怦怦直跳。我跑了起来,后面的人也开始跑。我听得到他吓人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觉得像是进入了以前做过的某个噩梦,拼命逃离恶魔,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恶魔的追逐。
街上空无一人,我知道我已不可能逃离那个陌生人的掌心,安全到达我住的公寓。我踩到一块冰上,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急忙继续往前跑。每跑一步,我都在心里祈祷:“上帝啊,请帮帮我!”
突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车子一个急刹车,然后很快倒了回来。“进来!”司机叫道。我一边哭着向出租车跑去,一边喘着粗气。我的肺疼得厉害,腿软得像面条一样。“进来,进来!”他继续催我。我把行李扔到后座上,跳进车里。车子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我向后看去,刚好看到跟踪我的那个人冲进两栋楼之间,消失在阴影里。
出租车司机立即开始训斥我:“你想什么呢……深更半夜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我忍住眼泪,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他声音里的责备变成了父亲式的温和。
到达我住的公寓楼时,司机死活不肯收我的钱。他帮我把行李搬出来,把我送到楼门口。“从现在起,一定要小心。”他关切地说。我点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谢谢你,我永远忘不了你”。他微笑着,轻轻拍我的脸,直到我安全地走进大厅才转身离开。在他的车驶离马路牙子的时候,我挥手与他告别。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也许多亏了他我才能活到今天。
那天晚上,回想这段可怕的经历让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谢谢,谢谢。”我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一个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救了我,使我免受伤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祈求上帝保佑这个守护天使,保佑他平平安安,我不再担心不知道他的名字。毕竟,上帝知道我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