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邓莫尔
我瞟了一眼医院墙上的挂表,已经将近半夜了。从接到那个可怕的电话到现在仅仅过了21个小时而已,对我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只记得电话里母亲不连贯的话语:妹妹罗蒂……动脉瘤……昏迷不醒……手术……立刻飞往纽约。
走进罗蒂的病房,我被眼前不协调的情景惊呆了:罗蒂在“睡觉”,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和她周围繁忙、甚至混乱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各种仪表有节奏地运行着。几个穿蓝制服的护士正在病房里紧张地忙碌着,她们观测仪表数据、检查氧气罩、调节罗蒂身上的各种管子。她们个个表情严肃,可以看出她们头脑里装满了知识、决断和目标。和她们相比,我倒像一个无关的外人,我赶紧退到病房一角,生怕自己挡了她们的路,又担心愚蠢的询问会给她们添麻烦。
到了凌晨,病房里只剩下一个护士,她把灯光调暗,周围似乎安静下来,我只能听到各种仪器的声音互相回应。我多想碰一碰病床上的妹妹,让她知道我在她身边。但罗蒂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电线,我担心这样做也许会给她带来危险。我愿意为罗蒂做任何事,但令我痛苦的是我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所有这些药物、仪器、医生和护士似乎把所有该做的都做了,我还能干什么呢?
那位护士温柔地捧起罗蒂的头发说:“真遗憾,她的头发都被搅乱了。”然后转向我问:“你有木梳吗?”我不知所措地从手袋里拿出一把木梳。她示意我到床头来,告诉我如何一点点地为罗蒂梳头而不碰到管子和电线。罗蒂的头发在我的手里显得那么轻,这是到医院后我第一次接触到妹妹的身体。顿时我的心平静下来——我在帮忙、我在照顾妹妹!好心的护士悄悄地退出了病房,临走时没忘记留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专心地给妹妹梳着头,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我和罗蒂两个人,这珍贵的时刻比我们在一起度过的任何时光都更有意义。这时仪器的噪音中漂浮起音乐声。这音乐一定是24小时不间断地在急救病房里播放的,但我因为沉浸在痛苦和焦虑中,直到现在放松下来才听到。我仍然记得那首歌的歌词:“你在天使的臂弯里,在那里找到安慰……”
在天使的臂弯里!多么恰当的比喻。那天在凌晨1点56分,急救病房里需要救治的不仅是罗蒂。那位有智慧、善解人意的护士看到了两个病人,我和妹妹都在她的臂弯里找到了安慰。
(许金生摘自《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