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庆国
俺是安徽省定远县的一名科级干部,至于俺姓是名谁,“一般人不告诉他。”老实说,在俺们县委书记陈兆丰卖出的一百一十顶官帽中,其中就有俺的一顶。嘻嘻,咋恁巧呢,“110”。
最近,俺从媒体上看到有不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个劲地在那里瞎吵吵,说什么要收回陈书记卖出去的一百一十顶官帽,俺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摇笔杆子的穷书生也未免忒幼稚忒可笑了。
东北有个叫马德的书记,卖出去的官帽不老少。事发后,人家对行贿十万元以下的买官者批评教育一下就不了了之了,根本就没有追究他们什么责任。相比之下,陈兆丰算个啥?他的心还不算太黑,知道俺们贫困县里的干部穷,出不起大价钱,平均每顶官帽才卖了一万多元。俺只不过是行贿大军里的一分子,有那么多人陪着,俺怕啥?因此,陈书记出事后,俺照样吃得下,睡得香。
虱子多了不怕痒。俺们定远县有三十七个乡镇,一个不落地都向“贿丰银行”里存过钱,想收回恁多的官帽,影响政府的形象事小,弄不好所有的乡镇都整瘫痪了,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谁来带领人民群众奔小康?这就叫“法不责众”。再说了,让俺们下岗,谁能保证换了一拨人,从此就没有人再去跑官买官了。没听说吗?前腐后继多了去了,只要下级的升迁去留掌握在上级某个领导尤其是“一把手”的手里,还会有人踏着俺们的足迹奋勇前进!
老实说,俺也是不正之风的受害者。如果官场风气正了,俺工作干好了就能够得到提拔重用,俺又何必硬着头皮往“贿丰银行”里存钱?俺上有老,下有小,挣点儿钱容易吗?可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能干的不如会送的,眼瞅着阿猫阿狗都“噌噌噌”地送出了人模狗样,俺的心理能平衡吗?人家可不管你头上的乌纱帽是通过黑道还是白道弄来的,也不管你有没有真本事,只要能往上爬就说明你比别人有能耐,可以吆五喝六,活得比别人滋润、潇洒。适者生存,俺也有很强的上进心,也想当更大的人民公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可俺工作干得再好也白搭,在副科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得到老百姓的肯定能顶个屁用,他们又决定不了俺的升迁去留。幸亏俺觉悟过来了,这不,才刚刚扶正。这年头俺算看透了,群众说你千好万好,不如领导说你好。要想领导说你好,就得勤跑勤送。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只要豁出去能博得“一把手”的欢心,就没有升不了的官。实在没钱就用公款送,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不送白不送。只要把大一号的乌纱帽弄到手,不怕日后没人给俺送。说白了,亏本的买卖俺是不做的。
不是俺说的,那些恨卖官的人都是买不起官的人。俺原先的老领导因卖官栽了,这个领导是个软骨头,居然把俺向他送礼的事给兜出来了,俺以为这下完了,即使放俺一马不处理,俺在人前人后也抬不起头来,没想到同事们不但没有歧视俺,反而羡慕俺有能耐、够朋友、重义气、甩得开,更没想到新来的领导不但没有冷落我,反而说俺的前任领导不够意思,还时不时地拍拍俺的肩膀,鼓励俺好好干。这不,俺的副科扶正其中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虽说俺的官是买来的,可俺身为党员仍然认为买官卖官不好。因为这样一来,当官就不是凭能力,而是看谁有钱了。俺在的单位是个清水衙门,凭经济实力根本不是人家的竞争对手,只能勒紧裤腰带拼命地挤,至于群众的日子怎么过,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俺相信这样下去,俺这个单位非垮掉不可。不过,想叫俺不去跑官买官也可以,除非从现在开始彻底堵住买官的后路——各级官员都必须硬碰硬地由老百姓来票选。这样俺就只能死心踏地、一心一意地为人民服务了,否则俺就当不成官,更不可能平时吊儿郎当,到时候再挨家挨户给每个老百姓包个“红包”,一来俺送不起,二来动静太大,很容易暴露,不像现在这样,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掌握生杀大权的大佬一个人搞掂就行。
想必俺提的这个馊主意肯定会遭到一些人的反对,有人会骂俺过河拆桥,太不够仗义,自己的官买到手了,就来堵人家的门。俺寻思反对的人还大有人在,比如,有的人可能心里发虚,担心大权旁落,没有了“紧箍咒”,管不住孙悟空,生怕下级的屁股一个个都坐到老百姓的凳子上去,更害怕上演像美国那样的悲剧——据说总统下去视察,市长们竟然不去陪同,根本不把上级领导当回事,当这样的官还有啥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俺相信,有关部门会对俺们网开一面,让俺们继续发挥余热,不会小题大做拿法律跟俺们较真。自古官不打送礼的。处理太重了,看以后还有谁再给他们送礼,总不至于傻乎乎的断了他们自己的发财路吧。
不信,咱们走着瞧!
【选自2006年10月19日《围城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