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卷
上午刚下班,城郊乡侯乡长来到派出所王所长办公室,询问昨天抓捕抢劫团伙的情况。王所长说:“侯乡长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那个团伙中,有一个人说他是你失散的弟弟,闹得厉害。我们查了一下,他父母早亡,你看……”
侯乡长一怔,说:“我弟弟?扯淡,不要听他胡扯!”
王所长说:“乡长,你还是去认一下,看看怎么办,嘿嘿。”
侯乡长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声调:“我不是说了吗,我哪有这号弟弟?嗯,你给我依法办案去吧,我正要问你呢,那一伙人审讯完了没有?”
王所长搓搓手说:“就剩你这个弟弟了。”
侯乡长皱皱眉头,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忽地拍拍王所长的肩膀,说:“走,看看去。”
王所长领着侯乡长来到审讯室,指着一个青年说:“乡长,就是他。”
那青年听到王所长的话,马上站起来,带着哭腔说:“哥哥,我是你那个小时候走失的弟弟呀,哥呀,我可找到你了!”说着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侯乡长走近那青年,说:“你抬起头,站好,让我认一认。”那青年赶紧站好,两眼挂着泪珠望着侯乡长。侯乡长看着看着,呼吸急促起来:“你、你真是弟弟呀!”说着眼圈就红了。他转身对王所长说:“王所长,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弟弟。这样吧,我先当个保人,把弟弟暂时领到我家,中午你也去,顺便喊上抓政法的张副乡长,让你嫂子桂花炒几个菜,咱们好好地喝几杯。”王所长赶紧说:“好、好,你们兄弟团聚是好事,该给小弟压压惊。”
侯乡长的家宴操持得很丰盛。客人都坐齐后,侯乡长拿起酒壶,把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一杯酒,向大家讲起一段往事。
那是侯乡长6岁的时候,他弟弟才1岁多,刚会走路。那时候他家很穷,吃不上一顿饱饭,弟弟像个刚出壳的小鸟,整天有气无力地跟着他喊:“哥,哥。”有一回,他妈带着弟弟要到湖北的一个姨姨家去,谁知在县城车站的厕所解个手,出来后竟再也找不到弟弟了。为这事,他妈一下子病倒在床,再也没有起来。母亲在闭眼之前,拉着他的小手,断断续续地说:“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弟弟呀……”
听着侯乡长沉重的诉说,大家两眼都湿润了。侯乡长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好了,失散多年的弟弟找到了,我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母亲了。来,弟弟,端起酒,大家都端起酒,干了!”说罢,一仰脖,带头灌下了那满满的一杯酒。
侯乡长见大家都喝下了自己的酒,停了一下,一咬牙,将手中的酒杯“啪”地摔在地上,说:“王所长,你把我弟弟铐起来,带走!”
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桂花是个软心肠女人,刚擦过的两眼又涌出了泪水,说:“老侯,他是你弟弟呀!”侯乡长火了:“一边呆着去,别让我跟你翻脸,你想犯包庇罪吗?”
大家都说:“乡长,你冷静一点……”
侯乡长摆摆手,说:“我的心里现在是既兴奋又沉重,兴奋的是找到了从小失散的弟弟,沉重的是找到了一个犯法的弟弟!大家啥都别说了,在手足之情与法律之间,我们应该别无选择地尊重法律。如果不这样,我们的法制社会怎么建设?我们乡的冬季严打还怎么搞?“
侯乡长的弟弟惊呆了,气愤地说:“哥哥,你咋能这样翻脸无情?我一直不敢去找你,一是拿不准,二是怕你不认我。这回情急之下才把你搬出来,原以为你会拉我一把,没想到你这么心狠!”
侯乡长沉着脸说:“法不容情,王所长,把他铐上,带走!”王所长条件反射似的冲上去,把侯乡长的弟弟铐着,向门外推去。就在这时,侯乡长的弟弟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大声嚷道:“你他妈的算啥浑蛋哥哥?我根本没有你这个哥哥!好好地当你的官去吧,老子坐牢去了!”侯乡长也梗着脖子喊道:“我有你这个弟弟,但我要你接受法律的惩罚!”
侯乡长铁面无私、秉公执法的事迹,经过地方媒体的宣传,在县里各界引起极大反响。他所管辖的城郊结合部,一些在逃犯原来还心存侥幸,找人说情,经过这一震动,纷纷投案自首,城郊的严打整治工作也被市、县树为先进典型。
一天,县里主要领导找侯乡长谈话,大意是由于人事变动,已内定对侯乡长破格提拔,出任县里主管政法的副县长一职。侯乡长志得意满,一高兴,当天就请了几个同僚进了城里最有名的“风月大酒店”,一直“疯”到半夜才回家。趁着酒酣耳热,他把上面的决定告诉了老婆桂花。
桂花听后,冷笑道:“你倒好,只是苦了你那从小失散的弟弟。”
“不要再把那事挂在心上了。现在跟你说句被窝里的话,一开始我就知道那是个无赖,哪里是我从小失散的弟弟?我妈生下我不久,就因为妇科病摘除了子宫,哪来的弟弟,啊?哈哈……”侯乡长笑得喘不过气。
桂花说:“真的没那回事?那你还认下那无赖,还领回家让我炒菜款待他?真让我恶心!”
侯乡长摇头晃脑道:“女人见识短呐,那是我略施小计演的戏!要不,你会这么快就成了副县长夫人?”
“坏了、坏了!”桂花突然叫起来,一脸沮丧。事情是这样的:中午时候,侯乡长老家一个60岁的叔叔来了,桂花一个人在家招待叔公。吃饭间,桂花问起侯乡长从小失散弟弟的事,叔公说他嫂嫂生了头胎后做过手术,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乡长侄子绝对是棵独苗。桂花着急起来,怕丈夫受那无赖的影响,饭后就拉着叔公打的去县委组织部申明此事,并让叔公做了证言。桂花还想着等丈夫回来后要跟他表功呢!
侯乡长听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你……你这臭婆娘!你这么一整,别说副县长,连这乡长我也当不成了啊!”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