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外
在阿尔沙斯市的城乡结合部住着一个名叫休斯布朗的神偷。
今天是他金盆洗手的日子。
休斯布朗从五岁开始行窃,五十年来从未失过手。他来无影去无踪。有人明明见他头戴黑色礼帽骑着他那心爱的棕红马在阿尔沙斯市街头的一家酒吧里喝着威士忌,却有人把电话打进乌托邦亚省的警察署,说当天见他在一家黄金当铺门前上了他的棕红色马。而这家当铺当天便有十公斤黄金被盗。
五十年来,警察明知他是一大神偷,但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奈他无法。
休斯布朗终生未娶,他在阿尔沙斯市的城乡结合部的贫民区里买了一所公寓,是五楼。这里东面临海,他喜欢看海上白帆点点,最好的是他可以在海滩上自由自在的漫步,喝上一大扎意大利生啤。
奇怪的是,自从他十年前搬到这里来后,这个方圆十里的新城从未出过一起盗窃案。
休斯布朗五十岁生日这天。他在外面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趁着酒兴他自言自语道:咱今天再走江湖一次,明天就金盆洗手决不干了。
他很随意地选了一处居民小区,就像他平常进一家酒吧一样随意。
海风刮得很厉害,整个小区全笼罩在一片黄沙与海腥味中,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休斯布朗很随意地沿一家窗户铁栅栏往上攀,他一路无阻,直到九楼的天窗通道。又沿着暖气管道横着到了另一栋楼。其实楼里的人都发现了休斯布朗,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更没有人想到要报案。因为他们各自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休斯布朗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他无从下手。他想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全世界都向他张开了网。要不人们就是把他这个神偷不放在眼里了。
休斯布朗想放弃这最后的一次行窃。不过他还是瞅准了五楼的一家。这一家静悄悄的,没有人,连只宠物狗也没有。他撬开了这家的窗户栅栏,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休斯布朗进去后就有点后悔。他知道这是一个单身公寓,家中陈设非常简陋,客厅除了一台16升的冰箱与一台21寸的彩电外就是几张单人沙发,整个客厅显得空荡荡的。他一下子觉得这种简陋是他很喜欢的一种形式。作为职业中人,也没必要过分地放置物件,讲究的是在外面过日子。
休斯布朗溜进卧室,卧室也让他感到吃惊,一张铁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主人没有折叠的还散发着烟味的被子。一台台式电脑有气无力地趴在一张油彩剥落的办公桌上。他想这一定是主人平时用来上网的,没多大用处。一个立式衣柜他打开了,除几件半旧衣服外,也没什么,在一个小盒子里,他倒是发现了几张十美元的钞票。
休斯布朗出来在客厅坐下,他想这家的单身主人一 定是个夜生活迷恋者,一时半响是回不来的。他索性点燃一支雪茄,这时窗外传来警笛声,休斯布朗一惊,不过马上就放松了下来。他想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休斯布朗将彩电扛下楼放在物业管理处。管理员老约翰老眼昏花地对他说:喂,伙计,想把这东西当了还是扔掉?要不要我帮帮忙啊?休斯布朗摇摇头没说话,回头又上了楼。他还有几件东西要搬。
休斯布朗把那些笨重的家伙运到一家他熟悉的当铺换了150法郎,然后进了一家酒吧喝个痛快,这时天已大亮了。休斯布朗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跳着踢踏舞还一边自言自语着往回走。他撞见了早起拾垃圾的汤姆,一扬手给了他50法郎说:伙计,别拾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老了?老汤姆说:伟大的自由者,愿上帝保佑你。
休斯布朗哼着小夜曲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时阳光正好直射在走廊上。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室内已被洗劫一空。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抬头看门牌,没错啊,迪斯尼尔大道路易小区A区P栋3301号。没错,这点他记的比谁都牢。
休斯布朗打了警察署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咆哮如雷,他说:我要起诉这个窃贼,我要让他尝尝蹲班房的滋味,甚至我要他尝尝绞刑的味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快点,我快忍受不了了。
阿尔沙斯市的警察办案速度可是一流的。不到二十分钟警察们就到了,他们很快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取证。
三个小时后,警察们便从当铺拉回了他的全部家当:一台冰箱,一台彩电,一台电脑,四个单人沙发,一张立式衣柜还包括一个垃圾桶。当警察告诉他,这个窃贼就是你休斯布朗时,休斯布朗大叫:喂,伙计,你们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要不就是你们脑袋进水了!
警察们把物业处的老约翰叫到休斯布朗的身边。老约翰说:伙计,你昨晚忙了一整夜啊,也不叫我帮你一下,我以为你是以旧换新呢。
休斯布朗一下子蔫了。
他大喊,我要起诉这个窃贼,我一定要让他进班房。
警察道:伙计,你给参议院发个传真吧,要他们修改法律。到目前为止我州还没有自己起诉自己的法律呢。再见了伙计,祝你好运。
警察走了。休斯布朗瘫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