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罚

〖法国〗达·齐默尔曼

达·席尔瓦家里十分宽敞。他本人是个泥瓦匠，每添一个孩子他就扩建一间房。总之，三层楼的房子从外形看倒像一幢大楼，在马纳西找不出第二家来。居家设备一应俱全，外加暖气。考究之处在于，天花板上有水泥涂层，墙上贴着墙纸。因为，达·席尔瓦大爷是个勤快人，节假日都不休息，只有星期六晚上例外，因为要去电影院看电影，一年到头，不论什么天气。

总之，达·席尔瓦一家在埃克塞尔西奥电影院常年预订着正厅前座的票。楼座里尽是些年轻人，乱摸一气，吞云吐雾及诸如此类的事。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说达·席尔瓦家的事情吧，星期六晚上，他们早早吃完晚饭，穿上考究的衣服，8点整出发，不同寻常地以步当车。甚至要绕一个大圈儿，以免踩着泥浆。从马纳西到埃克塞尔西奥电影院正常速度步行要走20到25分钟。他们一家人要在开映前赶到。总之，他们老是在电影院前面和后面转悠很久。因为，9点钟那场电影从来不会在9点钟开映。

看见他们一家鱼贯而行十分有趣。走在最前面的是达·席尔瓦大爷，西装革履、白衬衣、领带、华贵的鸭舌帽，神情庄重，仿佛要去参加共产党的会议。走在他后面的是大些的孩子。他们拉着弟弟们的手或用小车推着他们。达·席尔瓦大娘断后，冬天她也赤着脚，因为她的脚老是肿的。她到电影院时才穿上鞋。显然，由她推着老幺的童车。放映记录片时，她就喂他奶，免得他在放正片时哭闹。

达·席尔瓦家总共七个孩子，不过很不容易看见他们到齐。每星期总有一两个孩子被罚留在家里。因为，席尔瓦大爷从来不揍孩子，他就这样处罚他们。他们哭嚷答应再不淘气了，他还是不松口。总之，大孩子去外面闯世界时，星期六晚上这一家人排着队去挨克塞尔西奥电影院的路上，人数仍然差不了多少。然而，时间的轮子长此以往地转着，他们一家只剩下五个，四个，三个，最后一个应征去阿尔及利亚了，老两口放弃了去电影院看电影。他们买了一台电视机。

两位老人家住在偌大一幢三层楼的房子里，形单影只，心情郁闷。孩子们和孙子们倒是常来看他们。这终究代替不了周末的仪式。周末晚上，电视又没有好节目。于是老两口又一次去电影院。电影放映完了，他们没有站起来。总这，人们弄不清他们吃错了什么药，因为人们不愿意询问他们的孩子们。他们齐声嚎啕大哭，因为这是头一次对他们的集体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