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人生

林亚伟

张志腾、台湾新食神，从厨房里争宠的小帮手到位居香港“姜心集团”副总主厨。他的人生一如他的料理，虽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却值得细细品味。

他总是背着一部华硕笔记本电脑，里头满是各国菜单、上课讲义、课堂考题数据，电子邮箱里，有着全球料理界名人的通讯录。“过去，厨师只要右手拿刀，左手拿锅铲，现在还要会敲键盘!”张志腾用一口香港腔普通话，道出新时代大厨必备的新技能——善用科技，才能拥抱无国界料理知识。

周星驰主演的《食神》风靡两岸三地。而出生于上海，成长于香港，成名于台湾的张志腾，就像电影里蹦出来的现代食神。

今年的“台湾新食神”大赛，张志腾在初赛一鸣惊人。他取法古人，用造型古朴、三只脚的“觞”来盛放当前最流行的醋饮，看在评审眼里就是一个雅字。但醋是酸的，放在铜制的觞里会有化学变化，不利健康。张志腾又特地到玻璃工厂找厂商吹出玻璃制的觞。玻璃觞，又让境界从“雅”到了“酷”。

当菜中摆出这道“醋”，评审联想起东晋王羲之取觞饮酒，现代人捧觞喝醋，这样的场景把饮食境界带到无穷尽的想象空间。

学徒生涯：愉学、争宠还得K英文

台下十年功。张志腾的大厨人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食神电影，一部经典的励志小说。

两岁时，举家从上海迁居香港，家境清贫的张志腾小学毕业后，不得不放弃学业进入餐厅当起学徒。上世纪60年代的香港，料理界分成广东派与上海帮，广东派把持着酒店，餐厅则是上海帮的地盘；料理大环境拉帮结派，酒店、餐厅里的厨房小圈圈，同样也上演着各种戏码的厨师竞赛。

从前的料理界，师傅往往藏私留一手。“去拿盐来!当你把盐罐拿来，师傅已经把面粉和好了；去拿面粉来!当你拿来了，师傅已经把盐加好了。”张志腾苦笑说，当学徒不仅要偷看，还要学会争宠，才能让老师傅看上你，传你绝活。

张志腾还记得，在他15岁时，香港铜锣湾有一家游艇俱乐部，周末需要服务员去帮忙。由于外国客人多，通常需要会讲简单英文的人担任，在那儿站两天就有30多块港币的收入，比起当时的100元港币月薪，可说是人人眼红的职位。于是，学徒师兄弟们为了争当俱乐部服务员，不仅得苦学英文，还得打架抢名额。

张志腾就在这样的学徒生涯中一步步打下基础。他报名读夜校，白天当学徒，晚上捧起书本学英文，更开始苦背英文菜单，并接触起意大利菜单、法国菜单。

从人生的低点迈向另一个高点

23岁时，张志腾进入香港美心集团。此时的张志腾厨艺大成，在美心集团待了10年。“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黄金十年。”在29岁时，张志腾成为集团内最年轻的高级主管，手上掌管18家餐厅，带领逾200位师傅，坐上了副总主厨的高位。那正是他意气风发的轻狂岁月。

“我年轻气盛，自恃才高，对人不留情面，自己也不修边幅，留长发、喝酒，有错误往往先检讨别人，做人很失败。”33岁时，少年得志却得罪多人的张志腾终于成为人事斗争下的祭品。“我现在教学生，做人千万不能自满，这是跌向深渊的开始。”张志腾不胜唏嘘。

人生的低点，常会是迈向另一个高点的开始。张志腾离开“美心”，到了台湾。

“美心”的磨练与管理经验，让张志腾更上一层楼。“在‘美心，我学到人家请你当管理人员是要用你的头脑，不只是用你的双手!”决心在台湾发展的张志腾融入台湾的厨房，身体力行为手下的厨师作榜样。“他在厨房不抽烟，也从不藏私、不留一手；他不懂的事，会虚心向比他更厉害的人请教!”与张志腾同一团队的台湾桂都国际美食馆副主厨吴世旭尊敬地说。

而每当大家到国外比赛，一住进旅馆，张志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厨房，想尽办法让大家在赛前再试身手。“在国外旅馆很难借厨房!但他每次都身先士卒，一定让大家再试做一次，避免我们比赛时怯场。”

曾与张志腾共事的柯达大饭店副总经理柯孙正说：“所有大厨有的优点，他都有；所有大厨有的缺点，他都没有!”

家族从事餐饮业的柯孙正，对厨师的人生轨迹有很深的了解。“厨师往往入行早，初中或高中毕业就进厨房了，只要稍肯努力，到30来岁就能站上第一线，不是餐厅的主厨就是副主厨，相比同年纪的人已经坐领高薪。但正因为他们年轻，有些人容易受诱惑，沾染吃、喝、嫖、赌的坏习性。”柯孙正语重心长地道出这个行业的负面宿命，“张志腾摆脱了这样的宿命。”

现在，张志腾开始转入了教育界，想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厨师。他过去的学生翟尹巨，现在已是台中一家著名意大利餐馆的老板，翟尹巨笑着说：“我以前不爱念书，选修餐饮学只是逃避念书，但张老师让我相信厨师可以是一个伟大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