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结构主义看对外汉语教学

语言教学作为应用语言学的一个分支，不可避免会受到语言学理论的影响。不同的语言理论从不同的方面指导语言教学。

结构主义语言学兴起于20世纪30年代，其基本理论源于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在音位学、语法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语言教学也受到其极大的影响。

一

索绪尔是现代语言学的开创者。他区分了“语言” (langue)和“言语” (parole)，将处于混沌状态的语言现象称之为言语话动。他借用了一个普通词langage来代表这个概念，认为言语活动涉及物理、生理、心理各方面的因素，也涉及个人领域和社会领域，不能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只有将它区分为语言和言语才能进行研究。语言(langue)是属于每一个人却又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它包括音素、音位、词汇、句法、语法，是社会约定俗成的体系。言语(parole)则是个人的现象或活动。个人通过言语活动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使用语言工具来实现交际目的。

索绪尔区分“语言”和“言语”，对语言学作出了重大贡献。同时也给语言教学提供了新的视野。语言教学的目的和语言研究不同，语言学研究是对语言进行观察和描写，语言教学则是追求让语言学习者学会语言的规约，更好运用语言。语言教学中，索绪尔所说的“语言”更近乎语言知识。语言教学则是让语言学习者掌握一定的语言知识最终达到合理运用语言即获得“言语”能力。正如语言学家海姆斯提出的“交际能力”（Communicative Competence）。海姆斯认为：一个学语言的人，他的语言能力不仅仅是他能否造出合乎语法的句子，而且还包括他是否能恰当地使用语言的能力。索绪尔对“语言”和“言语”的区分给海姆斯提出交际能力这个概念提供了前提。

对外汉语教学作为新兴的语言教学，在索绪尔“语言”和“言语”概念区分的关照下应将重点放在培养学习者的言语运用、交际能力上。所以《对外汉语教学入门》（周小兵、李海鸥）等论著都提出将培养出能用汉语交际的人才作为对外汉语教学的目标和任务。

二

索绪尔还提出了系统以及符号的概念。他并不是孤立地去研究符号，而是将其置于一个共时的平面、一个系统中来研究。他提出了语言符号的“价值”（valuer）。他认为，语言符号不纯粹是语言的事实，而是系统的组成要素。进入语言系统的符号的功能，是由系统内组成成员的各个要素之间的关系决定的。一个符号跟语言中的其他符号对立存在。一个词进入一个系统，它就不只是有一个意义，还有了一个价值。我们来看一个英汉对比的例子，汉语的“看”与英语的“see”都可以表示使目光接触人或物，比如汉语的看电影，英语可以说“see a film”但是两者的价值不尽相同。“see”在联想关系中与watch、look at甚至和look after、read相对立，具有自己独特的价值。汉语中的“看”却没有这种对立。汉语中的看电视、看照片、看孩子和看书在英语中则分别为watch TV、look at a photo、look after a baby和read a book。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说某语言的某个成分与另外一种语言的对应成分相同。

在对外汉语教学中，词汇表中的汉语词汇经常用英语来注释。不可否认，这对于母语为英语的汉语学习者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他们必须通过这些英语注释掌握汉语词汇的意思。但是符号的价值取决于它所在的语言系统的关系中。我们不能孤立地看待语言成分。如果在教授汉语时只是一味简单地将英语和汉语对应起来，也许刚开始很奏效，但却不利于学习者进一步系统地学习汉语。

在笔者的对外汉语教学经历中，零起点的欧美学生在刚刚开始学习句子时，总是喜欢将每一个词和英语对应着记下来，如“我想买米。”这样一个句子，欧美学生会把它对应着记为：我——I、想——want to、买——buy、米——rice。他们对这种做法的解释是有利于他们记忆刚刚接触复杂难懂的汉语句子，或者由英语的提示回忆出整个句子。当然对于刚刚开始接触汉语、学习汉语的人来说用其熟悉的母语来帮助记忆会容易一些，但这样的做法割裂了语言的系统性，并不利于学习汉语。并且，不是所有的汉语句子都可以和英语有这样逐词逐句的对应，如“就是这里”就无法找出完全与之相对等的英语句子。所以在进行对外汉语教学过程中，教师应该树立“系统”的观念，让学生置身于汉语的系统中学习汉语。

三

索绪尔将语言和言语区别开来，指出各个言语群体所使用的语言都有一个共同的形式（form），研究言语活动就是将言语实体所依附的形式抽象出来加以直接描写。继索绪尔之后，他的继承者从形式（form）这一概念出发，发展成为结构主义。美国结构主义认为每个言语群体所使用的语言都有一个共同的内在结构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聚合体 （paradigmatic）关系和横组合段 (syntagmatic)关系，即聚合体和结构段。聚合体是语句中的可替换性；结构段就是聚合体的线性序列。聚合体和结构段组合成句子。如，“我的新车很贵”中“我的新车”可以替换成“你/他/你们/他们/我们的新车”，也可以替换成“你的新/旧/破车”，还可以替换成“我的新车/书/书包/衣服……”这样“我的新车”就是一个聚合体。聚合体的线性序列就是结构段。

结构主义由聚合体和结构段的理论形成了以口语或日常用语的句型为中心，用替换词位来高频率地机械操练句型的教学法。虽然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对深受行为主义影响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家提出的语言学习是一个刺激——反应——巩固的习惯过程表示质疑，但语言的学习必然伴随着大量的练习。句型的替换操练是可以为语言教学尤其是对外汉语教学所借鉴的。我们可以适当采用替换操练法，选取日常生活中真实、标准、地道的语言材料加上真实的语境进行大量的练习，培养良好的汉语语感，提高汉语水平及运用能力。

综上所述，结构主义语言学给对外汉语教学提供了思想理念、具体方法上的指导。但是面对结构主义重形式，轻内容，不重视语言实际场合的交际功能等弊端，对外汉语教学还应借鉴其他语言学理论成果。

参考文献：

[1]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2] 布龙菲尔德.语言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3] 周小兵，李海鸥.对外汉语教学入门[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5.

[4] 徐子亮，吴仁甫.实用对外汉语教学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潘利峰，郑际根.语言学与语言教学[J].零陵学院学报，2003,(3).

[6]鲍贵.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中关系和价值的阐释[J].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2,(3).

（范媛媛，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