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煜
风行者,乃多彩民族风的游行、旅行。
中国是世界上最多民族聚合的大家庭,自然也就是地球上民族文化风情最多资多彩的地方。
享受世界、中国多彩民族文化风情的盛宴,让我们就从藏在地球腰带大山深闺中的苗族风情开始吧!
冬天的都市,乏味枯燥冷漠得让人昏昏欲睡,天空、马路、高楼甚至匆匆忙忙地赶着上班的人们的脸都是灰色僵硬冷漠的。
去山里看看吧,黔东南大山深处“以十月为岁首”纪年的苗族山寨的初冬,正是五谷入仓、欢庆丰收的“吃新”日子,也是他们一年中最快乐最狂放最喜庆的日子。
榕江加簸,这个小得在地图上找不出任何标记的苗寨,让我们在灰色的冬季意外地收获了一份绿色的喜悦。
从省城贵阳出发,上贵新、凯麻高速公路,经凯里,过雷山县城,翻越远近闻名的雷公山,便是榕江县和雷山县的交界处。
在绕山盘旋的公路上行驶,不知道是远处的大山在旋转,还是我们自己在旋转。车子在丛林中穿插,好几次“山重水复”,以为到了路的尽头,却又在翻了个坡转了个弯之后“柳暗花明”…… 公路始终执着地向着大山腹部延伸。
随着山路的越来越险,满山遍野的绿浓重地迎面扑来,感叹着黔东南苗山植被的完好,我们的车小心翼翼地穿越重重叠叠的绿,向目的地加簸疾驰。
驴友游虫一边熟练地驾着车,一边为我们讲解路边的岩石、桥梁、古树上贴满了纸钱的来由。
还未到加簸,已闻到浓浓的年味。
加簸
将近傍晚6时,我们到达了加簸。
“加簸”是苗语“苗族人聚居地”的意思,还有个汉名叫“长吉”村。
寨子里聚居着100多户“短裙苗”,有400多口人。
他们的房屋原来修得很密集,是1985年的一场大火,毁了全寨几乎所有的财产,苗胞们在灾难中变得聪明起来,吸取教训,分散开来居住,粮仓建在寨口距离住房较远的位置,即使再遇到火灾,也还有一口饭吃。因此形成了现在散落在几个山坳的格局。
车刚在寨口的场坝停下,几位汉子和一群小孩好奇地围过来,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讶、新奇和探究。驴友蓝月亮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分给孩子们,这帮小孩很快就不再怯生,围着我们开心地嘻笑打闹,抢着看我们的相机里“装”进去的“自己”。
汉子们则热心地告诉我们,要找的李文耀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趁机观赏着这个藏在深山里的苗胞驻地。
寨子周围是茂密的森林,四周山峦起伏,寨口一丛丛修竹青翠碧绿,数十棵高大笔直的“红豆杉”威风凛凛地挺立寨口,是加簸的“护寨将军”,也是他们的“风水树”,没有任何人敢随意砍伐。
吊脚木楼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空气清新得像刚洗过。
李文耀闻讯赶来,高兴地招呼我们。山寨平日里很少有来自城市的客人,今天竟然迎来了我们这几个“开着小轿车来的客人”!
放下行李后,李文耀带我们到芦笙队长的家里吃晚饭。
好客的主人热情地拿出自家酿的散发着醇厚浓香味道、入口甘甜的米酒,按照苗家的规矩,端起一大碗酒来敬我们。我们没有拒绝苗胞们的热情和坦率,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距离在这碗米酒中拉近、消失。
酒至半酣,主人乘兴唱起了悦耳动听的苗家祝酒歌:
“你是哪个山沟冒的水?
你是哪里来的客?
你先给我们说一声,
大家好来唱首歌……”
苗家人历来“无酒歌三日,有酒必有歌”,酒用来招待客人自不必说,喝酒当然要唱歌。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歌。苗族有自己的语言,山歌是他们文化传承的载体,也是苗族历史的见证。他们用山歌诉说悲喜哀怒、用山歌传递他们的爱恨情仇。
此刻,苗胞们歌声婉转曲折,曲调悠扬,浸透着酒香和喜悦。我们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酒,醉了……
“唧担”
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尖锐的猪叫声,惊醒后,想是已经有人家开始杀年猪了,赶紧翻身起床,抓了相机跑出去。
场坝上,一头200多斤重的猪已经被“干掉”了,男人们正忙着清理猪内脏。
苗年延续的时间在各地不尽一致。有的村寨五天、九天,有的村寨过十三天,但均取单数。
每年阴历十月上中旬的卯(兔)日是苗年初一,前一天寅(虎)日,则是苗家的“大年三十”。虎克猪,因此年三十是杀猪的好日子。条件宽裕点的人家都要杀猪、蒸糯米饭,打糍粑。
年三十这天,不等天亮,各家就要把已做好的热饭菜先“唧担(苗语:敬祖先的意思)”。
“唧担”的仪式非常隆重:把最好的大碗酒大块肉、腌鱼、糯米饭摆在火塘边的地上,在炉前点上香烛,由家里地位最高的成员(一般是德高望重的家长)主持,一边用苗语念着祈祷的吉祥话,一边把酒撒在炉前地上,然后烧一叠纸钱,全家虔诚地向祖先祷告鞠躬。
据说有此仪式,祖先才肯吃。
仪式完毕后,村长告诉我们,他刚才是在告诉已经成为神灵的祖先:今天过年了,请祖先们也来一起吃顿最好的饭,保佑子孙们来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
吃年饭
祭祖完毕,苗寨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爆竹声。这天哪一家鞭炮响得最早,哪家年过得最早,哪家最勤快,哪家就发财。
招待客人的长条桌子已经在长廊式的堂屋摆好。长桌饭是苗家独具特色的设置。据说根据客人的多少,可以从几米到几十米。
村长家来了很多亲友,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吊脚楼里弥漫着孩子们喜庆欢乐的嘻笑声和妇女们窃窃的私语声以及身上的银饰碰击发出的叮叮当当声。
妇女和小孩在堂屋围着长条桌,男人们在厨房围着地灶,开始了苗家旧年的最后一餐团年饭,糍粑和糯米饭是主食。
苗家女人喝酒真叫“壮观”:不喝则罢,喝起来就是豪气逼人,清一色用土碗。男人们通常不是她们的对手。
蓝月亮说想听苗家女的山歌,她们答应了,但条件是:蓝月亮喝一碗酒,她们就唱一首歌。为了听到最原声最纯净的苗家山歌,蓝月亮用“醉”的代价换来了苗女们一首又一首优美的多声部原声重唱。
不到苗山,不进苗寨,不走进苗胞们的生活,你永远不能听到如此纯净而未经任何粉饰的山歌,永远无法体会苗家女用山歌韵律表达的丰富情怀。
第二天属卯(兔)日,是苗年的大年初一。
苗年的大年初一,勤劳的苗家女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据说哪家的女人这天起得最早,就说明她最勤劳贤惠。
这天早上,是不能扫地、倒水的,吃饭时也不能泡汤,不准吹气。苗胞说,如果泡汤、吹气,新的一年里,会有山水冲垮田地,山风吹倒庄稼。苗族人视万物为神灵,认为大自然赋予他们一切,因此纯朴的他们怀着对神灵感恩的心面对生活。
吃过早饭,便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踩歌堂”、芦笙舞,男女老少整天尽情狂欢,在歌舞中欢笑、爆竹声声中迎接新年到来。
芦笙舞
苗年初一的踩歌堂是最引人入胜的节目。
加簸一带的苗女,上身穿青色斜襟折袖短衫,袖口有各色丝线绣的花卉或动物图案,色彩艳丽丰富,头戴青云布做成的“人”字形尖角帽,颈部戴三至五根银项链,耳垂上挂着硕大的银耳环。下半身围着约有七寸长的数层黑色百褶裙,前面围一条彩绣围腰。腿上裹着及膝彩色布条绑腿。
她们四季穿裙,裙子约有七寸长,冬天再冷裙子也不加长,只增加层数。层数多了,裙缘重叠翘起来,像芭蕾舞裙旋转时的样子,“世界超短裙之乡”因此得名。
传说远古时,苗女们用树皮折成尖尖的帽子戴在头上抵御风雨烈日,用芭蕉叶围在身上遮羞保暖。后来她们学会纺纱织布后,用家织的土布做裙子,便沿袭芭蕉叶的叶脉形状做成褶子。又因终年要跋山涉水,上坡下田,为了便于劳作,便一直维持了芭蕉叶的宽度,做成七寸长的超短裙了。
“芦笙吹动千万家,有女快簪头上花。”
四周苗寨的女子和汉子们穿上了节日盛装,陆续从四面八方向芦笙场上涌来。随着铜鼓鼓点和芦笙的曲调,苗族姑娘小伙们在欢愉中翩翩起舞,时而款款而动、亦步亦趋,犹如锦鸡觅食;时而大蹬大甩,粗犷豪放,好似龙腾虎跃。
苗家汉子手捧芦笙边吹边舞,旋律快慢自如,节奏张驰有度,情绪饱满高昂,酣畅淋漓地表达着他们热情好客和向往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
加簸的小伙子们个个是吹芦笙的好手,连跳带吹几个小时不喘粗气。老年人受到欢乐气氛的感染,也不时上场加入队伍“露两手”。一曲完毕就要燃放鞭炮助兴。
每个人都是观众,每个人又都是演员。可以随时加入也可以自由退出。随着人数的增加,队形无穷地变换。鞭炮声、芦笙声以及叮当作响的银饰声融合成一首独特美妙壮观的交响乐。
狂欢持续到傍晚,吃过晚饭的姑娘要回婆家,寨里老老少少吹奏芦笙唱着酒歌送行,恋恋不舍意犹未尽,主宾互赠粽子和年糕等作为礼物。
天已黑尽,在加簸,我们亲历了苗年热闹的气氛,体验了他们的单纯快乐幸福,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冬日里的色彩丰富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