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根（外二首）

王晓媚

一

树走了

留下伐根

如靶子

果真

有如弹的雨打来

点点滴滴

在心上

独守孤寂的日子

不堪一击

读山的人

总是寻根

透析着

苔藓繁荣的往事

二

树走了根不走

坚守并沉默着

让历史和现实

同时思考

三

这些根

这些不死的根

年复一年

注释着被宰割的疼痛

这些年

这些根

让花枝招展的春天

想起来

就感到揪心

四

谁能翻动

这一部厚厚的传记

谁的泪水

读你不止

我不敢多想

这脆弱的诗行

也经过了采伐

是不是也成为你

成为森林的记忆

最后一棵树

一棵树

一个鲜活的生命

大朵大朵的云

从树尖上走过

从树根爬上树梢

从树梢落回地上

春天来了秋风紧了

没有人指挥

一棵开花的树

绿了黄黄了绿

树的种子有着浪漫的情结

和风舞蹈随风迁徙

一棵行走的树

在陌生的土地生根

是一种顽强

坚挺腰杆

冲着云和天疯长

空气中传递着细胞分裂的声音

琐碎且连贯

声音停止了

树变成木

树是活着的木

灵魂和思想透明而深刻

也许会老去

但老去的却是时间

飘浮于树与树之间的灵魂

林道伏蛇一样沉寂复沉寂

利剑般的嫩草深深覆盖林道

树林中

音符般乱蹦乱跳的小松鼠

逡巡着一对对惊恐的瞳仁

跪在已经腐烂的伐桩旁的

是曾山一样强健的脊梁

躯体是父亲的躯体

可大脑是儿子的大脑

可灵魂是孙子的灵魂

一丝丝一缕缕悠然出窍

如风如蝶如泉如云

飘向那片孤助无援的空中

便拓成一片片连绵无涯的森林

天空是永远扩张的葱茂的树冠

大地是日夜延伸的坚毅的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