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干部Ming

2005-04-29 09:15徐社文
广州文艺 2005年1期
关键词:会议室茶杯科长

徐社文

座位

领导单位通知明下午两点半开会,因为明的单位离领导单位比较远,所以明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当明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会议已开始了,坐在正中的重要领导正在讲话,当然讲什么明还无暇仔细地听,首先要找到座位。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会议室,布置着一圈真皮沙发,可能今天参加会议的人多了点,一圈沙发上竟坐满了人,除了重要领导左右有非常明显的空档外。其余都挤得满满的。

明推门的瞬间每一位都抬起头瞄了他一下,明感到了这种目光。一股无形的驱使使明不得不走进会议室寻找座位。明仔细地寻找着,走过每一位面前,但没有谁肯挪挪身子让明坐下,明不好硬往里塞。

明当然也快步走过领导面前,左右都空着不错,可这就是领导的标志,不然都坐得满满的还有什么区别,先来的人都没坐,我后来的坐到领导旁边什么意思,想和领导平起平坐,座位事小,给领导留下坏印象事就大了。何况走过领导面前,领导只不过抬头一看,又没有招呼我坐下,说不定是给更重要的领导留的也不可知。领导来了,座位给一个普通的小兵坐了,岂不尴尬?明就这样胡思乱想,已经转出了门外,只有无可奈何的沮丧。

来干嘛的,开会的,好歹得有个座。明跑了几个办公室,终于找到自己的一个熟人,好歹借了一张木椅。我们的明同志就是这样不成熟,光知道有了座的高兴,却没有仔细想一想这木椅应当放在什么地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又冲进会议室。

在他冲进会议室的一瞬间,大家又都抬起头瞄他一眼,这一次明真的感到了压力。一时竟不知把椅子放在什么地方,放在重要领导面前,显然不妥。放在开会的其他人面前,明刚放下,就引起了人家强烈的不满,冲着明直瞪眼,也是,你屁股朝人家脸,很不礼貌嘛,明忙陪着笑脸又把椅子托起。放在中间吧,更是不妥,突出自己似的,将成为众矢之的。就这么又乱七八糟地想着,明又转到了门口。

干脆就在门口坐下吧,不碍着谁吧?明刚坐下,掏出笔记本,就有人站起来要出去方便。明忙收起笔记本,搬起椅子,开了门。可又不好坐,等出去的一位回来,又有一位出去,开了头,就成了关不住的闸了。有他站着,人家出去的每一位都不怎么顺畅,就得稍稍斜着点身子。明觉得每一位眼里都有怒气,再不识相就不好了。明只得又退出门外。

无计可施,门外坐着吧。可偏偏里面人似乎要与明作对,每位进去的,都随手把门带上,明只有等下一位出来才隐约听到里面重要领导飘出的一、两句讲话。开开关关,直到散会,明的笔记本上仍是一片空白。

倒茶

茗一进门就觉得是好兆头,马常委冲他点了下头。往日开会马常委都高高在上,今天是小型座谈会,马常委端坐在靠里的沙发上,茗坐在东侧靠门,离马常委不过几步远。

马常委是管理干部的,大院子里大小人等谁不想有事没事找他套近乎?茗过去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可是千载难逢,局里的头儿抽不出身叫他来开会。一定要找个事给马常委留下深刻的印象,说不准哪天马常委说局茗还不错,大家一附和都说不错,这下就上了嘛。

正想着,猛一抬头,见马常委正端起玻璃杯想喝又放下了,杯中只有沉底的茶叶了。会场内大家都在埋头记录,谁也没有发现马常委杯中的茶水已见底了。茗猛地站起,抓起茶瓶,由于太激动以致把茶几都碰响了,开会的人都抬起头,茗红着脸缓缓地把马常委的茶杯倒满。马常委没有停止发言,只在茗将茶杯杯盖拧上时又朝他点了一下头。

茗正陶醉在马常委的又一次点头中,突然发现对面的一位拿异样的眼光来看他,猛然想起刚才弄响茶几的愧疚。就有一位站起身拿起茶瓶从后到前一一斟满茶,最后也替马常委礼貌地倒了一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把茶瓶放在茗的茶几前。茗这才想起刚才空杯的不止是马常委一人,而自己径直替马常委倒满茶而无视其它人,这不是有点——无论如何得弥补这个过错,保不准这当中有哪一位和马常委是“铁杆子”,更何况多在会场走动几次也是加深印象。

茗可不管马常委在讲什么,反正开了会还要发文,发了文还要打电话催。茗又注意起在座各位的茶杯。没多久有几位茶杯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水量了,茗这次很潇洒地站起,一一给各位加满,满满的哪怕少加一点,于是有微笑,有感谢的手势。最后茗想给马常委再加满,可他倒的一杯茶马常委还一点未喝。茗回到座位就犯困惑,又见马常委端了几次茶杯又放下了,这是为什么?对了,肯定是马常委喜欢喝浓茶,浓茶打精神,领导干部都喜欢喝浓茶,茗暗中责怪自己的大意,怎么就没早想到马常委杯中的茶水已经很淡了呢?

茗开始搜巡,会议室就是没有茶叶筒。可茗又一想,即使有,用会议室的茶叶给马常委泡也是不合适的,领导开会都是自己带茶叶的。茗睁大眼睛努力辨别马常委杯中的茶叶,碧螺春?不像;龙井?也不像;毛峰,一定是毛峰。茗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一出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车棚,踏起自行车先回办公室,打开办公桌最里边的抽屉拿出50元钱,一连跑了三家大商场终于买了半两特级毛峰。

茗再回会议室时,马常委讲话已结束,另外一个部门的同志正在发言。茗顺手抄起茶瓶给没茶的几位加满,当加到马常委时,茗说这茶叶没汁水了,倒了,重换点,马常委这是毛峰吧,巧了,我也喝毛峰,身上还有点。说完从兜中摸出那半两毛峰全倒进马常委的茶杯,满满地加上水。这次马常委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望着茶杯中根根舒展的茶叶,茗心中舒服极了。冷不丁,马常委问茗还有什么意见。茗忙说我没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坚决按马常委的指示办,马常委说好,散会。茗站起目送着马常委,马常委走到门口痰盂边将茗刚泡的那杯特级毛峰茶哗哗倒了进去。茗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

过了几天局领导冲茗大发雷霆,说这么重要的事你回来是怎么汇报的,马常委非常恼火,你准备受处分吧。

茗正在倒茶,一茶瓶开水都倒在了办公桌上。

印象

溟属于和你我一样很普通的机关干部。溟在S处,S处新近换了一位处长。第一印象很重要,溟和他的同事们内心打着谱。

溟想:对领导的支持莫过于工作,我要更上一层楼。于是每天上班更早了,下班更迟了,溟因为实在有很多的事要做。偶尔处长巡视到溟的科里,看着溟忙碌的样子,微微一笑,溟便觉得无限的暖意。

伏案疲倦得很,溟猛一抬头,看见对门的处长室,许多科长们进进出出,每一位进去都把门虚掩起来。溟感到有点神圣,领导们在研究着重大的问题,而自己只能做这点具体事,不能为领导分忧是多么的失落啊!但溟发现科长们相互谨慎起来,偶尔有人问:你向处长汇报什么工作了,对方总是哈哈一打,忙说:“还没有,还没有。”过了几天处长召开全处人员大会,在讲了一番形势任务之后,锋芒一转毫不客气地批评处里存在的种种弊端,非常清晰地有所指地批评了一些人和事,甚至前任处长诸如爱拍打女同事的肩,喜喝安徽口子酒。溟实在惊讶新处长短短几日调查研究的深刻,可看看科长们却显得很平静,聚精会神地做着笔记。最后处长说了一句:我来处里有几天了,但个别同志还没有主动向我汇报工作嘛,这很不正常。溟一抬头,发现大家都朝自己看,一下子脸红了。

溟回家和妻说,妻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明晚我们请一下处长。溟说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了,妻说这办法最管用。第二天,溟瞅准了一个机会溜进处长办公室,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说处长今晚我想请你吃饭,“嘉年华”二楼长江厅。处长毫不留情地说:不要搞这一套,我决不上哪家喝一口水,吃一盅酒,这样搞是看低领导嘛!溟欢乐的沸点一下子降到了零。没几天,溟和妻晚上探望一个朋友,回来经过“嘉年华”门口,看见处长和一个科长还有些不认识的人边剔着牙边走出来,还酒气很深地寒暄着。不久处里便传出“路透社”消息,说那科长突然得了阑尾炎,去医院手术切除没切除不太清楚,在家养病,处长当然也去看望,就那么巧碰上几个其他部门的处长,拐弯抹角都和处长有关系,老朋友相聚自然谈兴很深,不觉到了晚餐时间,科长说去吃个便饭吧,其他几个说只要你们处长去我们奉陪,处长不好驳面,就去了。科长带病上酒场,冲锋陷阵毫不畏惧,处长很感动。当然以后开会,处长表扬了这位科长。溟不太信这事和那事有联系,除了一如既往地干好本职工作,仍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真是天随人愿,溟笃定地感到这次处长一定对自己有个深刻的好印象的。事情是这样的,上级给处里分了一套商品房,按条件比下来当分给溟,溟也很高兴。可突然又冒出个大学生要结婚,死活找处长要房子。处长便找溟说老同志了,发扬一下风格,体谅一下领导难处,你谦让一下,就等于帮领导做了工作。溟注视处长温和的脸,不知怎的,原来准备好了充足的不让的理由一下子无影无踪了,非常爽快地说了一句:服从领导安排。溟很得意地想:那个大学生在处长头脑里印象肯定糟透了,真可惜,年纪轻轻的。像我这样关键时刻帮领导排忧的人,处长会看重的。欢乐的感觉溢满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溟工作更带劲了。

星期六,溟和妻逛商场,在电梯上巧遇处长和那大学生很亲热地在一起,溟热情地招呼:“处长逛商场啊!”处长点头道:“你是……”直到分手处长都没有叫出溟的名字。望着溟的沮丧,妻笑道:“处长对你印象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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