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林
小柔出生在一个小乡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小柔的名字是梅姨给取的,梅姨原是下乡的知青,后来嫁给了小柔家的邻居杨大叔,就留在了这里。村里的人都说梅姨很有文化,因此在小柔出生时,父母就请她为孩子取名。梅姨一见到小柔就很喜欢,只见这孩子长得清秀可人,一股灵气,这模样在农村是少有的,尤其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特别的惹人怜爱。“就叫她小柔吧!”梅姨说。父母听了也满心欢喜,说这名字取得好。
梅姨的儿子杨帆,比小柔大两岁,等到他们大一点时,经常在一起玩,小柔总是甜甜地叫他“帆哥哥”。每当小柔被同村的孩子欺负时,杨帆总会挡在她身前,像个大人似的说道:“小柔别怕!看我的!”说完就和对方动了手,结果也总是自己先受了伤,回家又被梅姨骂。在小柔幼小的心里,帆哥哥是惟一能够保护她的人,所以整天黏着他。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还整天手拉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连吃饭的时间都在一起。就这样,小柔在与杨帆相伴中度过了她的童年。
对于小柔来说,幸福的感觉总是很短暂。杨帆一家要搬走了,梅姨本来就是大城市的人,现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小村庄了。小柔一直都记得那天的情形,小柔的眼睛哭得红红地说:“帆哥哥,你走了就没人保护我了。”杨帆像个大男人一样,不无忧虑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说:“靠自己呀,你要记住,人只能靠自己,不要依赖谁,不然少不了要吃亏的。”可小柔依然是泪汪汪的。那一年小柔十岁。
她常常还会想起她的帆哥哥,心里多了一份淡淡的哀愁。杨帆走后,小柔他们也搬了一次家,自此两人就断了联系。十五岁那年,小柔上了市护校,这是一所女子中专,对于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来说,能上中专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来以她的分数上市内最好的高中都没有问题,但家里实在供不起她上学的费用。学校在招生时曾向她们许诺包分配的,可等到毕业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学校不能给她们安排工作了,同学们一下子都着了慌。家庭条件好的自不用发愁,聪明的人早在实习时已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只剩下她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没了着落。为了能进市内医院,家里人想尽了办法,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但还是不行。你想想,医院本来已经人满为患,光她们学校就几百号人,如何安排呢?看着父母整天为她工作的事发愁小柔真的很难过。小柔告诉他们她不想进医院了,她要出去打工。父母尽管不愿意,可又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小柔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活。刚开始时,一脸纯朴的小柔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是工资太低,就是被人骗了。没有办法,父母就让她去投靠珠城的大伯家。他们家经济条件比较好,对小柔特别宠爱,家在市区,方便她找工作。一九九八年她到了珠城,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一天她在报上看到一家医药保健品公司招聘护士,待遇也还不错,就拨通了他们公司的电话,他们通知她第二天去应聘。
小柔按照他们说的地址找到了他们公司在珠城的办事处。负责面试她的是个年轻人,衣着讲究,戴副眼镜,显得温文儒雅。小柔第一眼看到他时,竟呆了几秒钟,只觉得他眉宇之间特别像她的帆哥哥。他的一番自我介绍很快打断了小柔的猜想。他叫钟新民,福建人,是这个办事处的经理。他简单介绍了一些公司的情况,又问了小柔一些问题,就通知她星期六开始上班。据他说,公司目前有种专治心脑血管方面疾病的保健品,刚刚上市,所以要做些宣传。招医生和护士主要是为了举办一些义诊咨询活动,为病人检查身体,解答疑难,但目的还是为了推荐他们的产品。小柔的工作就是做医生的助手,为病人量血压。活动并不是每天都做,主要是在节假日。
上班那天,公司的几个业务员搬了几张桌椅放在活动现场,又拉上了公司的横幅,准备了活动所需的宣传资料,就开始工作了。小柔和几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就坐在桌子后面等着顾客前来咨询检查。做活动那几天,正值五一长假,人很多,每天量血压量得耳朵生疼。天气已相当热了,每天都在太阳底下晒,工作也很辛苦。令小柔感到奇怪的是,无论在哪儿做咨询活动,那个经理居然场场必到,他每天大都坐在小柔身边,没什么人来咨询的时候,他总是伸出胳膊让她给他量血压,其实年轻人哪有心脑血管方面的毛病呢?大家都笑他太过于紧张。但小柔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像她的帆哥哥,从心里也愿意和他亲近。
一星期后他通知小柔去结工资,拿到钱小柔正准备走时,他喊道:“李小柔,你等一下。我们公司现在缺一个专门负责活动的主管,你愿不愿意试试?”这就意味着小柔将要“升职”了,但小柔担心做不好。他说:“没关系,锻炼锻炼就好了,我相信你!“由于他的鼓励小柔终于答应一试。
从那天开始小柔要每天到办事处去报到,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转眼到了七八月份,天气也越来越热,她们的活动次数也安排得少了些,她和钟新民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更多了。没事的时候他们也常常聊些工作之外的话题,他也会经常请小柔吃“工作餐"。一天晚上,小柔因为加班正在办公桌上写东西,钟新民就坐在她的对面。突然他看着她说:“李小柔!如果我喜欢上你了该怎么办?"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小柔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见她没有回应,立即改口道:“跟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噢!"小柔这才勉强挤出点笑容。
那天夜里小柔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那句半真半假的话扰乱了她的平静。她是第一次听人对她说这种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湖心,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他在对她说那句话时她并没有生气,他说是开玩笑她反而真生气了。从那天起小柔就觉得很难面对钟新民了,便尽量减少和他独处的机会,以免两人尴尬,钟新民也没有再提过。这样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说他要回家一段时间,小柔感觉她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为了给老板送行,公司的人提议一起吃饭。但那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小柔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一起送钟新民到了火车站,然后小柔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离去。
钟新民走后,小柔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公司的很多人都对她有成见,小柔感觉特别的孤独,也越发想起钟新民的种种好处来。小柔几乎每天都会想他,希望他能早些回来。终于有一天,小柔刚回到办事处,就听见了钟新民的声音,她的心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不一会儿,钟新民就安排其他几个人出去做事,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开始谁也没有说话,还是钟新民先打破了沉默:“李小柔,有句话我想要对你说,但你听了不要生气。”小柔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轻声说道:“你说吧,我不会生气。”“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但我一直不敢说,怕遭到拒绝。那次见你不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就没敢再往下说。可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我不想再欺骗自己,小柔,我爱你!我要娶你!”
让小柔感动的是:他说要娶她。她认为一个男人只有想要娶你才是真的爱你,这就意味着他将一生交给了你。
可是好日子还没开始呢,痛苦却不期然地降临了。一天下午小柔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还在门外时,就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推开门,只见一个女人拿着奶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心猛地一沉,她是谁?小柔细细地打量着她,只见她皮肤很黑,眼睛有些凹陷,颧骨突出。不一会儿,钟新民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小柔,有些不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太太,刚从老家过来。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李小柔。”小柔听了,周身如遭雷击,感觉就要倒下了。她直直地盯着钟新民,而钟新民的目光却一味地躲闪着。眼看着小柔就要流下泪来,钟新民忙低声安抚道:“你先回去,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小柔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尽情地哭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初恋,居然成了一个第三者!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在小说里读到过,却不料这样的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当即决定离开公司。
直到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一想到这件事小柔就泪汪汪的,她感到自己孤零零的,她太需要依靠了。
在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时,小柔坐上了回乡的列车。下车后,走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她不禁感概万千。走了这么久,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人有时候真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正是初冬季节,天气阴沉沉的,一片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在身旁盘旋。两年没有回来了,没想到故乡给她的感觉是如此萧条冷落。经过她和小帆经常玩耍的小山坡时,小柔的心被一种思念拉得生痛。小帆曾说,不管你走得多远,我站在这里都找得着你……
小柔真希望小帆现在能找着她,拉着她的手。她真希望这样!
过了一个月工作仍没有着落,不免有些着急。小柔的同学说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先找份工作把这两个月混过去吧,最好到酒店当服务员,管吃管住省心,还能拿点钱回家过年。想想倒也是个主意,先得把吃住的问题解决了。接着小柔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开始上班了。
这家酒店规模不大,但生意很好,有十个包间,每个服务员负责一间。餐厅往里走是一间舞厅,是同一个老板开的。这里的老板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脾气很坏,又爱骂人。小柔以前没有做过服务行业,工作中少不了会出一些差错。客人用餐时老板几乎是每个包间都坐一下,陪客人喝酒聊天拉关系。小柔最怕的就是老板在她服务的包间坐下,她一紧张更容易出差错。一会儿老板叫道:“傻愣在那儿做什么,给客人倒酒啊!”一会儿又冲她喊:“眼睛长在哪儿啦?火锅都干了,还不加汤!”每次都当着客人的面教训她,让小柔觉得很没面子。原来当个服务员也很不容易,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还得被人呼来喝去。还好,小柔学什么都很快,没过几天就适应了。
一天中午,来了一桌客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小姐,应该是这里最漂亮的吧?”小柔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是在夸她,她不好意思对他笑笑,走过去往他的杯子里加水。他看着她走了几步,“嗯,气质也好。”小柔不禁偷偷打量他。只见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身体有些发福,像是很有知识的人,他还微笑着看她。小柔赶紧回转过身躲避他的眼光。听别人都叫他“郑总”,小柔猜想他可能是哪个企业的老总。不一会儿,老板进来了,非常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然后终于还是坐下了。小柔一紧张,上菜时就不小心把汤洒在了桌上,而且刚巧在那个郑总的边上,袖子上也沾了一点。只听他轻轻的“唉哟”了一声,又继续和老板谈话。她当时吓得不得了,怕老板又会骂她,但老板只顾着讲话好像并没有看见。幸好那个郑总并没有告状,小柔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笑。吃完饭后,他们就起身要走,那个郑总还微笑着对小柔说:“谢谢你的服务!”不知怎么,他大度的笑,在以后几天里不时地在小柔的脑海中出现,想着想着,她不禁一笑。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留在小柔心里的创痛也慢慢减轻了。她依然会经常想起钟新民,好几次,她拿起电话想要听听他的声音,想知道她走后他是否会想念他,但每次总是将电话拿起又放下。在这里工作至少有一点好处,你有时会忙得忘了自己是谁,又哪有多的时间去自寻烦恼呢?
一天傍晚,刚吃完饭,小柔和其他几个服务员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老板规定,吃完饭可以作短暂的休息。她们正闲聊着,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楼梯走上来,旁边还有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小柔一下子想起了他就是那个“郑总”,只见他被老板领进了四号包间。她当时负责的是七号,没想到他进去不久,经理说让她到四号去,难道是他点名要她服务,否则为什么单挑她去?小柔带着疑问走过去。他见了她,仍是那样一脸笑容地说道:“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还好吗?”小柔回答说挺好的,就开始给他们倒水沏茶,小柔把杯子递给他旁边坐着的小姐时,她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她确实很漂亮,烫着卷发,很有气质,而且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好身材。看她总是“郑哥郑哥”地叫,小柔猜想她一定是他的情人,因为她比他要年轻得多,是他爱人好像不大可能。这年头,情人到处都是,哪个有身份的人身边没有个“小蜜”?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过了一会儿,又上来一个年轻人,大概也是他的朋友吧。人到齐了就开始上菜,他们点了瓶红酒,就问有没有高脚杯。小柔说道:“对啊,‘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样好的酒,须得用好的杯子才相配,我马上去找!”就跑到吧台去问,却找不到,只好对他们抱歉地说没有。“郑总”连声说没有就算了,就用普通的玻璃杯吧。然后让小柔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小柔先是推辞,可后来的那位先生说话了:“我们两口子一起喝酒,郑哥一个人多孤单呐!你陪陪他吧。”这时小柔才知道原来那位小姐是另一位先生的爱人,她竟然误会了,也就不再推辞。席间“郑总”就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对他说了。“小柔!多么好听的名字!同你的人一样。听你刚才念了一句诗,你应该读过不少书吧?”那当然了,小柔上学时专业没学好,尽读了些“杂书”,时不时总爱念上两句诗。可是懂诗又能怎样,还不是在这儿做服务员?她就把话题岔开了。
临走时,“郑总”给她手里塞了一百元钱,小柔坚决不要。他说:“你收下吧,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拿去买零食吃!”他又问:“圣诞节要到了,我送你什么礼物好呢?”小柔一面把钱还给他,一边说道:“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话是这么说,可对于爱做梦的小柔来说,在这样的日子里,一份礼物是一份惊喜。
圣诞节那天,小柔起来得很早,还化了淡淡的妆,就快乐地去上班了。“他到底会送什么礼物呢?”小柔一直在想。然而,从上午等到下午,她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每来一桌客人,小柔的心就会跳一下,可等来的总是失望。时钟已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小柔知道他是不会来了!餐厅的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舞厅,那天晚上在里面开起了圣诞舞会。小柔被几个女孩子拉进去“蹦迪”,她们叫喊着,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说话不算话!”她心里想到了他。“可是,李小柔,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服务员而已,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你信守承诺呢?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倒当真了!”
无精打采地回到住处,一下子倒在床上。小柔有些迷惑,自己到底盼望他的礼物,还是想见到他呢?第二天小柔一上班,就有一个服务员告诉她说有人找。小柔有些诧异,她在这儿上班除了同学老三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会来的。她上了楼,一个小伙子问道:“请问是小柔小姐吗?有位姓郑的先生订了束花给你,请你签收!”小柔听了,让花店的人退回去。那个小伙子劝她说既是人家付了钱,就收下吧,否则他也不好交差。小柔坚持不收,她说:“你告诉他,他的好意我圣诞节就领教了,这份礼物绝不会再收了。”话一说完,心里的那种委屈和酸楚一扫而光,立刻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她又一惊,她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在乎他,到底是怎么了?以后,花店的人又来过几次,鲜花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好看,可每次都被小柔打发走了,毫无例外。她不能不接受钟新民的教训,人是不能被别人看轻的,看轻了,就不会有好的结果。她为自己这样想而高兴。
在乡下家里过完春节后,小柔又回到了市区,开年以后她已是二十岁了,年前她就辞去了酒店的工作,想要找一个与自己专业相关又能锻炼自己的事来做,于是又开始了一段漫漫求职路。后来终于找了一家医药公司上班,工作性质跟以前在珠城的时候差不多,于是她被聘为这个地区的副主管,待遇在本市来说还是不错的。人生总是在不断的积累,如果没有在珠城时的工作经历,她不可能会被聘用。所以她不知道遇上钟新民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过节时小柔曾打过一次电话给他,他一听是她的声音就挂断了,小柔猜想一定是他老婆在身边。她已不再恨他,男人总是比女人现实一些,既然不可能了就不会再浪费感情。至此以后,她对钟新民总算是彻底死心了。
刚开始上班时还比较顺利,经理也很赏识她,他让小柔专门负责产品的宣传策划工作。他们的产品是一种非处方药,主要放在药店进行销售,业内人士通常称之为OTC市场。很多厂家觉得这种形式好操作又能赚钱,纷纷将重点放到OTC市场。结果竞争很是激烈,很多厂家投入了资金却血本无归。药品市场竞争就是这么残醋,并不讲究什么法则,谁能抢占先机,谁的广告力度大,谁能够打动顾客的心,谁就可以获胜。在这种情况下,小柔必须想尽各种办法扩大产品的宣传,促进产品的销售。一般来说,在药店门口做促销活动是各个厂家通用的方法,于是她安排每个休息日都要在药店做活动。一个星期六上午,他们在市区的大药店门口摆好了桌子,准备了一些促销用品,就开始向过往的行人散发传单。没过多久,只见一辆写着“城管监察”字样的车在药店门口停下,几个穿制服的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跟前,把他们的东西搬上就走。此情此景,跟以前那样相似,小柔不由得大为懊恼,她怎么给忘了呢?因为公司刚在这里成立不久,还没来得及去跟相关部门疏通关系,没经过他们的允许,肯定是要处罚的。其实他们收走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多数厂家丢东西后是很少去要回来的。可这次的桌子是药店的,里面装了很多贵重的医疗器械,不得已,小柔和一个同事只好按他们说的地址找到了城管大队。只见院子里停了好几辆卡车,车后面堆满了收缴来的东西,看来被罚的还真不少。小柔向他们打听队长在哪儿,他们用手一指,她就径直去了队长的办公室。来的时候小柔都想好了,如何用最诚恳的态度,最动听的语言来打动他,好让他把东西还给她。小柔也正是这样做的,可是那个队长却无动于哀。“我们这里是有规定的,你们不按规定做就要接受处罚,如果我把东西还给你不就乱了章法吗?再说我把东西还给你怎么向兄弟们交待,那兄弟们不是白干了?”他点上一支烟,对小柔说道。小柔心想他哪里像个执法人员,一言一行都透着土匪模样。她费尽了口舌,他就是不松口,结果仍要罚五千元。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呢?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就是郑兴,虽然她犹豫再三,不想再次触动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的东西,可想了又想,不找他又能找谁呢?不找人帮忙公司的损失她能承担得起吗?万般无奈之下,小柔翻出记事本找到他的电话,于是拨通了他的手机。当电话接通时小柔还有些紧张,这么久没跟他联系,现在有事了才找他会不会不太好?不过管不了许多了。当他听出是她以后,显得既惊喜又意外,小柔就把事情对他说了,他说你放心我会帮你联系。没过几分钟他就回了电话,说你现在再去找他们队长,就说是某某领导让你去要的,他肯定还给你的。于是小柔再次找到那个队长,照他刚才教她的话说了,一开始,那个队长还是皱着眉头说:“虽然领导把这事对我说了,可如果我对你破了例,以后还怎么照章办事?”小柔一听,顿时没了耐心,沉着脸问:“那你说怎么办?”他见小柔口气硬,连忙改口:“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注意。”于是拿了仓库的钥匙去开门,小柔他们公司的东西就锁在里面,她和同事把东西抬出来正准备走,那个队长悄悄问她:“你们通过谁找的人?”小柔懒得理睬他。
人们都说有关系好办事,果然如此。但小柔又受了郑兴的“恩惠”,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应该请他吃顿饭以表谢意,便约他到一个小酒店见面。郑兴很快就到了,看上去很兴奋,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笑容。小柔第一次和他单独吃饭,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每当服务员推门进来,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心想人家看到她和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吃饭,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郑兴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小柔只好支支吾吾地编了一大堆理由。吃过饭小柔正要走,他忽然上前抱住了她,小柔想要推开他却又浑身软弱无力。他开始亲吻她的耳垂,而后是她的额头、眼睛、脸颊,终于滑到了她的嘴边,小柔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害怕地紧闭着嘴巴。他用舌头分开她的双唇,却无法探到深处,便低声命令道:“把嘴巴张开!”奇怪的是,她竟张开了嘴。“舌头给我!”他轻轻地说,她又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她似乎要晕过去了……
回到住处,小柔一下子躺在床上,脑子里老是想起刚才的一幕。真是气人,她居然让他占了便宜,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反抗呢?难道对他的吻她竟然还有些渴望吗?回想起来,不知为什么钟新民从来没有吻过她,一次也没有。这可是她的初吻啊,原来亲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
第二天早上小柔就清醒了,“我怎么能胡思乱想呢?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他肯定是有家庭的人,难道我还要再当一次第三者吗?而且,他又老又丑,我们根本就不配嘛。我要是跟他在一起,别人还不知怎么取笑我呢。不行,我可千万不能跟他发生什么事,否则我这辈子就算完了。”
虽然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但郑兴每次打电话约她吃饭时又不能拒绝。小柔怕公司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要找他帮忙。郑兴见每次请她吃饭时小柔总是拣最便宜的点,心想她一定是怕他花太多钱。也许郑兴从这儿看出来,小柔跟社会上的很多女孩子不一样,对她就更好了。慢慢地小柔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知道他是政府里的一个科长。他喜欢文学,在调到政府以前,他就是搞文字工作的,常常写些文件材料什么的。他曾经给小柔写过一首诗,小柔看了笑着对他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一篇公文,没有一点诗味。他不服气,把这篇所谓的诗投到了报社,居然发表了!当然编辑也作了些改动。他一脸得意地说起时,小柔开玩笑地说:“真是诗坛的不幸!那样的作品也能发表,这编辑要么就是水平不够,要么就是不负责任。没准因为你是政府领导给你点面子,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他听了颇不以为然,但他觉得小柔很聪明。
虽然小柔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她越来越希望见到他,跟他在一起,总是那么轻松愉快。工作上有什么压力,生活上有什么烦恼,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跟他说。他总会静静地听着,一点也不觉得烦。跟他在一起,小柔总有说不完的话,她感觉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投缘的人。虽然他年纪大她很多,但他的心态却很年轻,有时候甚至比小柔还要天真。起初她也会有些不习惯,“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这么爱幻想!”小柔总会往他身上泼冷水。他看问题有时候还不如小柔周到全面。记得有次他说他们单位要提拔一批干部,要投票表决。小柔就问他能否选上,当时郑兴非常肯定地说:“一定能选上,论资历论能力,就是排队也该排到我了。”几天后小柔问他结果如何,他一脸沮丧地说:“我没有被选上,你说得对,很多事情都会有意外的。”小柔怕他难过就安慰他说没有选上也不要紧,下次还有机会,再说官做大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政治上的事多复杂啊。小柔又笑着对他说,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个小科长吗?首先你的形象大有问题,整天一副笑眯眯春风得意的样子,谁看得惯呀,搞政治的人多累啊,见不得别人高兴的。想要当领导就得玩深沉,扮出一副灾难深重的样子才行,这样别人才觉得你忧国忧民。小柔说得天真烂漫,郑兴一听却也连声称是。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但小柔并不认为这是缺点。不虚伪,不做作,不暗藏心机,现在有几个人活得像他这么真实透明呢?别说四十多岁的人了,就是像小柔这么大的也很少有了,都带着面具做人,掩饰自己的内心和欲望。正因为这样,小柔才觉得他的这份“真”是多么难能可贵,尤其身在官场,这样的人就更少见了。
小柔一直都回避关于他爱人的问题,但郑兴终于有一次谈到了她。郑兴说,“我们那时的婚姻,哪有什么爱情可言呢,只觉得年纪大了,该结婚了,别人就介绍了她,当时觉得还过得去,就急着结婚了。婚后才发现两人之间有很多问题,可那时候温饱都有问题,哪有心思想别的?后来我们生活好了些,差异就越来越明显。我这个人有时候爱讲点浪漫,她总是打击我的信心,其实男人都希望被人欣赏,可她一点也不欣赏我,让我觉得很失落。我曾想过要改变她,可没有成功,我们之间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其实她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我们也从来没有吵过架,可我的心里就是不满足。我一直都在追求,可过了半辈子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在我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我遇到了你。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了你,我就感觉你就是我这辈子一直在寻找的人!你是那么温柔纯洁、聪慧可人!这可能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小柔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没有一个好的。都是这样见异思迁、不负责任,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爱人为你付出了多少吗?”“想过。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觉,追求真爱难道有错吗?”“话是没有错,可是你不负责任就是错,你是个有家庭的人就不该再有什么幻想。”郑兴听了无言以对。虽然小柔把他给问住了,可心里不禁有些可怜他,人活在世上连一次真正的爱情也没有经历过,难道不是很遗憾吗?就算有再多的财富、再大的权力又怎样?没有心爱的人跟你分享,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他的家庭,小柔也是矛盾的,她对自己说:“只要不陷得太深就行了,我也不愿意去破坏他的家庭,也不愿意再陷入过去那样的痛苦。等到一切该结束时,我就悄悄地离开……”
他们相爱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当爱情来临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拒绝。在茫茫人海之中,两个人的相遇本来就是一份玄妙的缘。如果说第一次是无意间做了第三者,而这一次则是她甘心情愿的。而钟新民也只是因为她生得好看才喜欢她,从来不关心她心里想些什么;郑兴爱她,他是爱她的全部。和郑兴在一起,小柔才体会到两情相悦的滋味,对她来说这似乎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终于有一天,她把他带到了她租住的小屋。她能感觉到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的低语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郑哥!”她低声叫道,她的声音是如此地温柔甜美,“郑哥!郑哥!其实很久以前我都想这么叫你了,我在内心已经反复练习了好多遍。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郑哥?”“当然可以。你怎么叫我都喜欢!柔柔,我爱你!”她好喜欢听他叫她的名字,多么亲切,多么甜蜜!“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很早以前我也喜欢你了,只是我心里不愿意承认,我觉得很丢脸……”小柔话还没有说完,他温热的嘴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小柔没有想到,原来和他肌肤之亲的感觉有这么好。他的爱抚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乐的感觉……
事后,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她竟对自己的投放产生了迷惑,当初吸引自己的分明仅仅是那个当作精神依靠的“郑哥”,可现在却变了味,连她自己的身体也不明不白地搅了进去,她也说不清,但她知道,这似乎又不是她要的那种爱。可是一切都已经这样了,她感到恐惧。
这天夜里,小柔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她梦见了她的帆哥哥,杨帆用责怪的口气说:“小柔,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你不能有这种依赖,不然会害了你自己,不然会害了自己……”声音急切切的,说得小柔心里直发毛,有种不祥。醒来后,小柔觉得很奇怪,她有十多年没有见过杨帆了,而且从心底已经快要将他淡忘了,怎么会梦见他呢?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时,她的这种惶惶惑惑的感觉就应验了。不久郑兴打来了电话,她明显地感觉到他说话的口气不同往日。他说:“昨天你发给我的信息被她看到了,一直追问我怎么回事。”“那你怎么回答的?”小柔问。“我当然没有承认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没有把东西删掉呢?”“我也不知道她会偷看,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可见她对你还是在乎的。”“我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
小柔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寒意。他为什么不敢对老婆承认呢,男人不应该敢作敢当么?她真的害怕他会是第二个钟新民,一个自私懦弱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郑兴又接着说道:“柔柔,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小心点,见面不要太频繁了。这段时间我们单位正在竞争上岗,是很关键的时候。我怕她闹大了影响不好……”小柔还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泪水夺眶而出。小柔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原来一切事情都会有预兆的。小柔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都会为了前途和利益而放弃爱,说什么她是他的生命、他的全部,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她再次陷入了痛苦和失望,这种痛苦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不愿再去想起。当天晚上,郑兴却又找了过来。“柔柔”,郑兴温柔地叫她。小柔冷冷地说道:“请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我瞧不起你!”,“柔柔,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自己的事委屈你。其实男人活得也很累,男人在家庭和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决定了他不能够感情用事,我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但我不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顾。我必须有工作,这样将来才可以养你,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柔柔,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听完这番话,小柔眼里涌出了泪水。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小柔可能还不知道郑兴在她心里是何等重要,她决定抛开所有的思想包袱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不管要承受多大压力,她也要跟他了。只是她又将不可避免地伤害郑兴的妻子、一个无辜的女人,她有时候也会感到内疚不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把婚姻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如果离了婚会怎样啊!也正因为如此,小柔才觉得郑兴要想离婚绝对是不容易的。
政府竞争上岗的结果出来了,郑兴就兴奋地找到小柔。虽然他没有竞争上理想的职位,但职位并没有变。和他竞争一个职务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结果是他输给了这个女人。那女人以前不过是政府的一个打字员,什么都不懂,居然能够赢他,他真有些不服。不过还算好的,很多小科长在这次竞争中被降为一般科员,有的甚至下了岗。他想这样一来他在单位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便不再将仕途的事放在心上。“只要工作不丢,能有口饭吃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我能跟我的宝贝在一起!”郑兴充满爱怜地对小柔说,小柔听了也很高兴。说真的,她也不能想象,如果说郑兴没了工作,他们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小柔不知道,她对他的爱,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郑兴开始正式地跟他妻子提出离婚了,果然不出小柔所料,他妻子死活不同意。郑兴一时也没了办法,只说让小柔等,要对他有信心。说真的,很多事情,小柔比郑兴想得深看得远,她的预感到了后来总被证实。对郑兴她是又爱又恨,他怎么能把离婚想得那么简单!一个和他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他居然还不了解她!然而此刻埋怨他是没有用的,谁叫她对他依赖得那么深。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没有想到是郑兴的妻子打来的。他妻子在电话中跟她谈了很久,她说以前他们夫妻感情是如何好,现在他只是受了社会风气的不良影响才做了错事,他已经跟她全部交待了,并答应会和小柔结束他们的关系。
小柔接到这个女人的电话后,双腿发软,感觉像要虚脱了,以致于失去了判断力——他居然要跟她分手,他终于承受不了压力而决定离开她了!于是她拨通了郑兴的电话,想听他有何解释。
郑兴来到了小柔的住处,神情抑郁。他告诉小柔,他妻子把他的父母从老家叫了来,又把她的娘家人都请了来,个个都给他施加压力。“他们都说我不但对不起家人,也害了你,你那么年轻,还有美好的前途。我以前太自私了!”郑兴说。小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为什么你转变得这么快呢?现在才说害了我,难道你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以前我只想过只要我爱你,疼你,你就会过得很幸福。可他们都这样说,我才觉得也许我真的是害了你。”郑兴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放在小柔的桌上:“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你留着花吧。不要在生活上苦了自己。”小柔气得浑身发抖,把钱向他身上扔去,撒了满天都是。
回去后,郑兴一直打不通小柔的电话,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她。他用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门,发现卧室的门也开着,于是走了进去。看到小柔,他吓了一跳。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憔悴地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正发着烧。他充满爱怜地叫道:“小柔!小柔!原谅我,你的郑哥是个这么没有用的人!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不管要承受多大的压力,郑哥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永远也不放弃好不好?”小柔却出奇地平静。
郑兴和他的妻子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谈判”。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和她继续生活下去了。而他的妻子明白地告诉他,她甚至可以容忍郑兴和小柔继续来往,但想离婚是不可能的。话是这么说,她一看郑兴和小柔见面太频繁了,就再也不能容忍。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她找到了郑兴的直接领导,把郑兴和小柔的事说了。于是领导找郑兴谈话,让他把家庭的事处理好,不要影工作。
郑兴的妻子又一次给小柔打了电话,她让小柔离开郑兴。她说,我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如果你愿意等就随便你吧。其实你还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要不然他怎么没有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呢?他还是舍不得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她又说,“他好歹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害他,但真要是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柔一听恨不得把手机扔了,这个女人!
郑兴知道这件事后,对小柔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可以跟她谈,我会放弃家庭所有的财产,什么都留给她,也许她会同意呢?”回去后郑兴就对她妻子说了,谁知道他老婆听了他的话后,当着他的面,拿出菜刀要往自己脖子上砍,说到:“好吧,我成全你们,现在我倒成了你们的障碍了!”郑兴用力将刀抢下来,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买了一整瓶安眠药,每天都要吃几片才能入睡,而且连心脏都出了问题,郑兴和儿子只好整天在家看着她。郑兴见她这样,也很内疚,想不到这件事对她的伤害那么大。现在她这个样子,他是不能不管的,否则他还算是个人吗?可是小柔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天,小柔的心里总是莫名地烦躁,搅得她寝食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郑兴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被挂断了。到底又出了什么事?终于有一天,郑兴来了,他神色黯然,面容憔悴。他将小柔紧紧地搂在怀里,许久没有放开,好像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小柔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这次的事一定非比寻常。她甚至不敢问郑兴,她怕说出来的结果会令她难以承受。但郑兴最后还是把这几天的考虑告诉了小柔。他说现在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要么是他死,以死来弥补对妻子和小柔的亏欠;第二,他们两个一起死,能和自己相爱的人一起死去对他来讲是最好的结局;第三,就是他要偿还他妻子十八年的债,但那与爱情无关。
小柔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心一下子凉透了。这三条路都不是她愿意选择的。
现在的小柔只觉得自己可恨。第一次和钟新民由于轻信而被骗了尚可原谅,这一次却是她自作自受了。看着痛苦的郑兴,她突然感到,他也是很无助的,似乎有一张网把他粘得紧紧的,而他就像一只被这张蜘蛛网捕住的虫子,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能保护她呢。可这一切,她怎么今天才意识到呢!她彻底失望了。
她学会了喝酒。好几次,她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是郑兴把她背回了家。郑兴见她这样,恨不得立即就死去,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小柔!小柔!郑兴叫她:“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兑现给你的承诺。但你放心,我还会去争取的,我们永远也不放弃,好不好?”可小柔却没有回应。这回她真是睡着了,只有睡着了才能解脱。
时间的脚步偏又走得很慢,似乎让小柔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接受十倍的教训。一个月下来,她整整瘦了十斤,头发也是一绺一绺地掉,一照镜子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像一个陌生人。不过无论郑兴怎样坚持,她是坚决不见他的了,她觉得是该他们好好想一想的时候了,想想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柔回到了农村的家。一天,刚在床上躺下,电话响了。小柔漫不经心的拿起电话。“小柔,我是杨帆!”“帆哥哥!”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柔,你听到了吗?”是的,是帆哥,他回来了!杨帆说他回了趟老家,几经辗转才找到小柔家现在的住处,他约她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小柔就到了约定的地点,这就是他们儿时常玩的小山坡,一时间,百感交加,可她又有些犹豫了。快十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还会相见。十年啊!她已不是当初的小柔了,杨帆会怎么看她呢?如果他知道了小柔的事,还会对她像以前那样好吗?小柔想要悄悄走开了。小柔转过身,只见一个人正在山坡下笑吟吟地看着她。“帆哥哥!”小柔惊喜地叫道。他几乎没怎么变,只是多了分成熟。“你为什么才回来看我呢?”小柔问他。“我曾写过几封信给你,但都被退了回来,说是你们搬走了。这次我们要在这里做个工程,才有机会回来打听你的下落。”杨帆说。接着杨帆说了他的近况,他现在正在武大读研究生,快毕业了。小柔觉得她和杨帆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心里开始自卑起来。杨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对她说道:“小柔,我知道当初你没能上大学一定很难过,这些年也一定吃了不少苦。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聪明可爱的小柔。走吧,到我们学校去看看。”
第二天,他们就到了武汉。杨帆仍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小柔的手漫步在武大校园里,小柔终于知道大学是什么样的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这里的樱花多美啊!杨帆问她:“听说你正自学本科,读完了吗?”小柔摇摇头,说还有几门课,一年前就没再读了。“为什么没有继续?”他问。小柔的眼睛红了,赶忙低下头来。
春天的风温润润的,不时送来浓郁的花香,花间的鸟和花下的人一样繁忙,用赞美的啁啾声歌唱着,悠闲地翻飞着。
很长时间小柔都没有说话,倒是杨帆一个人讲了许多关于他们大学里的事情,直到小柔打断了他的话,她说:“帆哥,读完本科我想考研,你愿意辅导我吗?”
杨帆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我正想劝你这样呢!”
小柔脸一红,红得像花又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