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荡
这一年的秋天,我有幸去了一趟甘孜州。
尽管我的故乡就是高原,从小我就在山间行走,那些所谓的高山,其实仅有海拔一千多米。在川西遭遇三、四千米的高山,对于我生平还是头一回。当汽车在盘旋迂回的公路上向上攀行,透过车窗,往公路的外侧看时,山势的陡峭与高拔不禁令人悚然。此刻乘车的危险性绝不亚于乘飞机,一旦出事,绝没生还的可能。
我见到了终年积雪的雪山,时而阳光下银光闪耀,时而在云层的阴霾下晦暗无光。一条条融化的雪水形成的小溪像白练悬垂而下。远远地看见几座雪峰,高于一般的山峰,人们说,那就是贡嘎山。贡嘎,就是至高无上的意思。
黑色的牦牛,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山坡上,山坡那么陡峭,它们竟然能够悠然自得地啮啃着枯草,像被吸附在山上似的。我不由感叹: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牛啊!
一路上我见到好几处,崩溃的山体,巨大的砾石像凝固瀑布似的,令人触目惊心。山如此脆弱,作为人又能坚强到哪儿呢?就是山也不能永恒啊。有的高山正在消失。峰回路转,河流随处可见,那么湍急,那么洁白,让我深感诧异。
当汽车翻越雪山的顶峰,同行的人有些便用氧气瓶吸气,有的甚至呕吐。我倒没多少反应。在一处小镇住宿时,我的确有了高原反应,头晕,呼吸急促,但我还是与同室的H君,去街上吃烤牦牛肉串,喝高度青稞酒,期间我去一了趟厕所,黑暗中的厕所建在一条流水之上。秽物自然就汇入子流水之中。我感到我玷污了这圣洁的来自雪山的流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看起来洁白的流水也不见得就干净哪。
返回的路上,只见一钩明月挂在深蓝的天空,四周除了流水声,一片宁静。空气凛冽,不禁瑟瑟发抖,呼吸更加急促。回到旅馆,躺在床上,呼吸依然急促,我担心晚上睡不好,不知何时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在甘孜州,上学或放学的路上行走的小学生只要见到旅游车,便会驻足敬礼。为什么要敬礼呢?导游说,这是因为甘孜穷,旅游是甘孜的支柱产业,敬礼表示对游客的感激,正由于旅游才让他们上得起学。我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他在玩泥巴,忽然见到我们汽车来了,立刻举起那满是泥巴的手敬礼。一脸的陌生感与虔诚,可爱极了。
一路上,我记住了一个草原的名字:塔公草原。我甚至喜爱这个名子。白塔、经幡,在草原上随处可见。这让我感到川西这片贫瘠、荒凉的大地,是一处有着真正信仰的大地。
没有不结束的旅途。我又回到了贵阳,回到了庸常的生活之中。冬天就要到了,我是非常厌恶贵阳的冬天的,漫长、阴霾、寒冷,我诅咒贵阳的冬天。它让我感到了彻骨的冰冷与孤独。但诅咒并不能阻挡冬天的到来。
我在走廊上栽了几盆花,有石榴、紫荆、栀子、月李。花沾染上了虫子,是从一株月季开始的,后来蔓延到其它的花,这些虫子极为细小,隐藏在叶子的背后,或者钻入花蕊中或叶芽中。我用灭虫剂喷了几次,效果并不好。有时无事时,我会亲手将它们摁死。我算是“杀生无数”了。杀生是不该的,但不杀它们,它们便会杀死我栽的植物。但它们没有绝灭,仍然生生不息。
据说2004年的冬天是暖冬,11月份的天气仿佛印证了这个说法,我暗自窃喜这个冬天没往年难过了。可是后来呢?进入12月份,天气骤冷。似乎比往年还冷。不过。这样也好,寒冻可以将那些虫子杀死。到明年春暧花开时,也许不再遇受虫噬之苦了。寒风中,有一朵血红的月季灿然开放,很是醒目。
责任编辑胡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