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名媛不是“媛”

2005-04-29 00:44南方朔
海外星云 2005年10期
关键词:闺阁名媛镀金

南方朔

“媛”和“名媛”是不容搞混的两种人。“媛”是秀外慧中的闺阁之秀,而当“媛”有了“名”,大概就不成其为“媛”了。

近年来,台湾的所谓“名媛”八卦,多得难以计数。只要女人敢曝光,媒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什么人都称为“名媛”。而且有些女人确实也拼尽办法,争取曝光机会,以跻身“名媛”之列为毕生宏愿。

于是,一堆穿名牌、高曝光的“名媛”新闻不断出现,而且多半还是相当主动地出现。像陈敏薰、王筱婵、孙芸芸、江承ⅰ⒑卫隽帷⑿泶棵馈⑽忡漭妗…等皆成了“名媛”。现在已成了很畸型的“名媛时代”。最近,一个“名媛”以将近800万(新台币)的天价买了一只手表,并引发一连串八卦,仅此一事即堪为“名媛时代”最好注脚。

“名媛”实指姬妾娼妓

《说文》曰:“媛,美女也,人所欲援也,从女爰声,诗曰‘邦之媛兮。”因此,所谓“媛”者,指的是那种每个人都想爰引为己有的美女类型。以前许多人替自己的女儿取“媛媛”这样的小名,也是希望她秀外慧中的意思。

不过,古代中国一向闺范严谨,礼教谨慎。官宦缙绅之家的女儿,除了偶尔在庙会或灯节的时候,可以在重重仆妇婢女簇拥下到庙里烧香礼佛,以及在自家窗台欣赏灯会等之外,其实很少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既不抛头露面,当然不可能出名,正常家庭当然不可能出所谓的“名媛”、“名姝”。

把“名”这个称呼加诸女人身上,这种女人当然就是那些可以抛头露面的姬妾或高等妓女了,如“名媛”和“名姝”、“名姬”、“名妓”、“名花”等。宋代文天祥的《名姝吟》里即曰:“名姝从何来,皎妾出神京。”就是最好的说明例证。

因此,“媛”和“名媛”,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上海选美的“美丽误会”

由“媛”和“名媛”的不同,我们可以举1946年上海所办的全中国第一次选美比赛——“上海小姐选美活动”所造成的“美丽的误会”作为例证。

1946年江苏北部出现水灾,300万人流离失所,当时全国各地纷纷成立“救济苏北难民捐款组织”。而在上海,则由三大闻人之一,脚跨黑白两道的杜月笙出面,成立了“苏北难民救济协会上海市筹募委员会”。这个委员会最先靠举办足球义赛募款,门票及冠军球拍卖的款项全数捐出,但因达不到募款目标,于是决定再办上海小姐选美活动来募款。

该次选美比赛,分为四组:闺阁名媛组、歌星组、舞星组、坤伶组。它的比赛方式是看谁拉到的有价选票最多就是谁当选。也就是说,这场选美比赛,可以说乃是一次参加者的金钱比赛,谁找到出最多钱帮忙买票的干爹干哥者,谁就当选。

其中,又以闺阁名媛组最重要,它的第一名即“上海小姐”。

在获奖名单里,最值得玩味的,是闺阁名媛组的第一名,即“上海小姐”王韵梅。她是绍兴人,当时23岁,曾在上海伴舞半年,与上海企业大亨王晓籁有特殊关系,因而住豪宅、穿名牌、吃大菜,并花得起以当时币值计好几亿元来买票。她一人得票65500张,第二名才25430张,第三名8500张。

因此,所谓“闺阁名媛”,其实与“闺阁”完全无关,和“名交际花”倒是相差无几。这也是这次“上海小姐”选美,在“名媛”问题闹出的“美丽错误”。

镀金时代名媛领风骚

自从清末以迄民初,中国内部动荡不已,上海以其地利,遂出现了畸型的繁荣。由于被西洋之风所熏染,上海的女性也在娼妓、歌星、舞女、坤伶等“非典型妇女”带头下,踏入了男子生活的世界。对这些妇女而言,除了金钱之外,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只要“敢”,就一切皆可为。而当时的报纸也在“名伶”、“名花”、“名姝”、“名媛”上头不断做文章。

那个时代,正是一切皆告崩塌,只有“名”、“利”、“敢”字当道的时代。有诗曰:

华筵杂生解裙罗,香泽微闻耗彼殊;

仿佛宦家花烛夜,少爷小姐一堂呼。

举首咸知众乐场,美人小姐踢门墙;

如看一部群芳谱,万种名花标目详。

携手同登油璧车,鞭影掩映鬓边鸦:

是谁春属同游聘,拥得名花去看花。

这样的场景真的只有上海如此吗?答案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阶段,当时美国打完内战,举国经济大扩张,同样也是个“名”、“利”、“敢”字当道的时代。那时有钱人夜夜笙歌,妇女也同样开始抛头露面,为了“利”可以无所不为,为了“名”也同样可以不择手段。

在那种奇特的繁荣时代,在政治上被称为“赃掠政治时代”,“鬻官政治”大行、富人当道、强者纵横、奢侈及夸张型消费大盛。美国文豪马克·吐温一本重要小说《镀金时代》,所写的就是这样的时代。

八卦满天飞的镀金时代

而在那样的时代,我们还必须特别提到温契尔其人。这个人赶上了“镀金时代”的尾巴——即20世纪20年代,因而成了美国新闻广播史上的传奇人物。

温契尔出身于俄国犹太移民的穷苦家庭,成长于纽约的东哈林区,他自幼辍学,最先跳踢踏舞,而后到一家黄昏画报的小报写“百老汇和我”专栏,声名大噪。后来“赫斯特报系”里的《每日镜报》挖角,温契尔每天为它写“百老汇专栏”。全盛时期,他每天的专栏有2000家大小报纸采用,主持的广播脱口秀也是当时收听率最高的节目。

当时温契尔在纽约的“史塔克俱乐部”有张专属的第50号桌台,台上有电话,入夜他就去这里消磨,人们不断地到他台前讲自己和别人的八卦,电话也不断响起,各色八卦纷纷而来。他就以记录和发表八卦内幕著称,后被称为“八卦和猥亵新闻的鼻祖”。

温契尔的窜起,其实和“镀金时代”人人抢着出名的风气有着密切的关系。“镀金时代”产生了一大群由小人物发迹而成的新富新贵,这些人只要出名就好,不管好名烂名皆可,而温契尔所满足的,就是这种名人名媛出名的欲望。这是一个暴发户式的时代,一切都已瓦解,只有“名”、“利”、“敢”当道,成了最后的标准,“为出名而出名”也就必然出现。当“有名的八卦女”,远远胜过当“默默无闻的闺秀”,纵使出的是“烂名”,但也胜过“无名”。

到了今天,台湾尽管与过去的上海有异,但那种“镀金社会”的本质却相差无几。也是“名”、“利”、“敢”当道,出“烂名”总好过“无名”。出了“烂名”之后,好歹可以跻身“名媛”之列,可以上电视亮相,可以主持节目,说不定还可以因此而抬高身价,钓只大金龟。成为“名媛”实在好处太多了?熏怪不得台湾社会主动的“名媛八卦”总是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媛”和“名媛”乃是不容搞混的两种人。“媛”是秀外慧中的闺阁之秀,而当“媛”有了“名”,大概就不成其为“媛”了。“名媛”以交际为活动之天地,她们必须不断制造新闻,始能让自己的“名”不被忘记,也因而“名媛”八卦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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