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文
“这是人间,还是仙境?这是真实的山水,还是梦中的幻影?”站在畅游漓江的游船甲板上,我问自己、问同伴儿。
游船由桂林向阳朔飘去。沿途座拔地而起的峭丽山峰与绸带般蜿蜒东去的柔美碧水,和谐地构成一幅水墨长卷。我兴奋地对同伴儿说,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好像都不像自然生长出来的,而是上帝用画笔一笔笔地添进这一天然画卷的。
漓江的山水是上帝精心安排的绝美组合,恰当今歌坛上当红的高原红、F4。她的每一处景致都是一个经典,都包含着自然或神话的深厚底蕴。
不必说那守护在江边,年轻为游人祈福的蝙蝠山,不必说站在江边,身背小孩望眼欲穿的美丽少妇,也不必说虔诚地谒拜菩萨的童子山,单说一个兴坪景区,便足以让你意兴飞扬。
兴坪景区距阳朔约20余公里,荟萃了漓江山水的精华。船入兴坪,便见一山“横列江南岸……石俱黄、红、青、白杂彩交错成章,远望如画屏,故曰画山”(徐霞客)。站在甲板上,远看山壁石纹可依稀辨出群马形象,如奔、如卧,或嘶、若口鸟,亦食、亦饮,合称九马画山。传说当年孙悟空不愿当弼马瘟。大闹蟠桃会,天马趁机跑出天宫,至此不肯离去。“九马画山”是游客遐想和辨别能力的测试板。当地有民谣:“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有几双,看出七个中榜眼,看出九匹状元郎。”
当年陈毅元帅陪同周总理才恍然大悟。陈老总看出八匹,怎么也找不到第九匹,后经周总理指点才恍然大悟。陈老总风趣地说,总理明察秋毫,我陈毅佩服佩服。总理笑道,你陈老总也是个探花郎吗l说罢一阵大笑。今天,船至山前,似乎还能听到周总理那爽朗的笑声。
兴坪镇矗立在江边,粉墙墨瓦,一派古朴气象。画山天马行空,朝笏山下人杰地灵,如诗如画的小镇,曾吸引过无数世界级名人。当年孙中山先生曾来此游览,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先生游漓江时也曾来此观光。
220多年前的一天(清乾隆四十九年,公元1784年)一位69岁的老人乘船船行在这条美丽的江上。江水清澈见底,两岸青山峭立挺拔,呼朋引伴般地连绵不绝。青山倒映水中,轻轻晃动的山影布满江面,老人见此迷人景象,按捺不住胸中的激情,随口吟道:“江到兴安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
这位老人便是清朝著名诗人袁枚。
过了九马画山,便来到了黄布滩。
黄布滩,因江底有一块巨大的石板而得名,这里江流平稳,水平如镜,右岸的青山的倒影在游船的犁波中烁烁闪动,左岸茂密的翠竹,倒映在江边,这时,我忽然领悟了林相的两句诗“临水种花知有意,一枝化作两枝开”妙处。
江边,一只小船飘行在云朵间、竹丛里。划船的是一位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小伙子,一位姑娘身穿红色上衣,端坐在甲板上,以水为镜梳着长长的秀发,几只鱼鹰在船头横杆上,省略号似的。这从历史深处、从唐诗宋词中摇出的精彩画面顿时撞痛了我的双眸,一时间竟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凝脂般的一江春水无言东去,山环水绕,曼妙或一幅难以绘就的水墨丹青。林非先生曾言,山水本来就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古往今来,盈盈碧波酿就了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460多年前,江南美女柳如是与著名才子陈子龙荡舟雨烟湖,朗月王盘似地堕落湖中,清风中氤氲着浓郁的花香,岸边柳枝拂起微波。两人唱和往复,不胜欢娱。若干年后,忆景思人,柳如是写下一阙《梦江南》:“人何在?人在雨烟湖,篙水月明春腻滑,舵楼风满睡香多。杨柳落微波。”留下了一段风流,也留下了一段动人的爱情佳话。那么今天,在这如诗如画的黄布滩上,倘能携一红颜知已,荡一叶扁舟,泡一壶香茗,边品山酌水,边对句吟诗,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游完漓江,我才从心底真正理解了一个人——陶弘景。当年,陶弘景把衣冠挂于神武门上,辞官入山。皇帝大惑不解,问山中有什么吸引了他?陶弘景作诗答曰:“山中何所有,岭上白云多。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他在出中以松为邻,以云为伴,潜心悟道,终成道家的一派宗师和一代著名的思想家。显然,那山中的白云,绿水回赠给他的绝非仅仅身心的怡悦而已。
在由阳朔返回桂林的旅行车上,朋友问我漓江怎么样。我说,漓江是一首意蕴深厚,委婉含蓄的词,是只听一遍便终生难忘的名曲《二泉映月》,是一部一辈子也读不懂,悟不透的文学巨著《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