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丰公司”李朝信案调查

肖　冰

2005年3月8日，安徽省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维持泗县人民法院对宿州市“恒丰公司”原经理李朝信及其情妇崔豪的一审判决：以职务侵占罪分别判处李朝信和崔豪有期徒刑10年、7年，将他们的非法所得1621余万元予以追缴。

李朝信是宿州市“恒丰公司”即宿州市第一棉麻公司原经理，同时兼任该公司下属供销经理部经理，原种轧花厂厂长等职务。自1998年来，李朝信在公司资不抵债的情况下，同他的情妇崔豪密切配合，大肆侵吞公司资产。据法院认定，李朝信侵占资金近2296万元，其中近675万元未遂，崔豪侵占资金近1632万元，其中86余万元未遂。

宿州市第一棉麻公司是一家从供销社分离出来的小企业，同那些拥有千万、亿万资产的大企业相比，只不过是一汪浅水。这对野鸳鸯是怎样在这汪浅水里养肥的？

共同发财的“枕上之盟”

李朝信和情妇崔豪是在1998年相识的。

那年，崔豪从山西临汾来到宿州搞“开发”，常住宿州“月亮城”大酒店，因为业务需要，开始同李朝信往来。那时候，棉麻市场正在火爆，李朝信事业兴隆，财大气粗，颇有几分大老板的风度。时年28岁的崔豪，正是风韵十足，风流万千。她的美貌、气质和撩人的眼神，都让年已五旬的李朝信产生“触电”的感觉。他们频繁地交往起来，并且很快产生了“感情”。崔豪10月怀胎，为李朝信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于是，他们结成的发财同盟变得牢不可破。

李朝信同崔豪结盟之后，便为共同发财做出了一系列大动作。

2000年初，李朝信开始对自己领导的宿州市第一棉麻公司进行“改制”。他先操办成立了“宿州市恒丰纺织品有限公司”，自任法人代表，注册资金及人员，均从棉麻公司全盘搬来，只是将棉麻公司换了个名称。

事过不到一年，他又将“恒丰公司”的法人代表变更为广州人叶某某，使恒丰公司到底姓甚名谁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据李朝信后来辩称，成立“恒丰公司”是为了逃避农发行追债，为了棉麻公司的集体利益。然而，“恒丰公司”成立后的事实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2000年初，几乎就在李朝信操办成立宿州“恒丰公司”的同时，他和崔豪在广州注册成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这年1月份，他们先以“法人代表王勇，股东王勇、刘海侠”的名义，注册成立了“广州银丰源纺织品有限公司”；事过一年，又将“银丰源公司”注销，以“法人代表王家瑞，股东王家瑞、贺英翠”的名义，注册成立了广州“银利源纺织品有限公司”。

虚假收购，730万公款“乾坤大挪移”

经过一番企业“改制”和创建公司，李朝信和崔豪完成了一系列组织准备，开始实践他们发财致富的庞大计划了。他们先将大笔购货资金提走，再用大把伪造单据入账，李朝信和崔豪变戏法般地将730余万元公款变进了自己的个人账户。

李朝信侵吞公款的第一招就是虚假收购。

1998年11月，李朝信以“收购山东的棉花”为由，通过自己的一名副手，安排会计和业务人员，以“大江收购站”、“秦湖收购站”的名义，虚开了159万余元的收购结算单。1999年7月，他先以“山东济宁金山公司预付款”的名义，在公司供销经理部财务入账100万元，很快又以“退预付款”的名义，将100万元汇给“金山公司”，然后安排“金山公司”分两笔将这100万元汇到他和崔豪的广州“银丰源公司”账户上。另外59万元，他则以“职工集资建房款”的名义挂到账上。159万元资金就这样成了他和崔豪的囊中之物。

2002年10月28日，李朝信从恒丰公司所属轧花厂提出现金48万元，汇往广州“李涛”的私人账户上，然后打电话让崔豪从银行提出，以“江苏银宇三联集团有限公司”的名义，转入自己的“银利源公司”账户。12月23日、26日，李朝信又两次从轧花厂账户提出现金380万元，用崔豪的化名“黄君”存入广州市中行城北支行。

两笔共428万元的巨款装到自己的腰包里来了，账怎么平掉？李朝信自有他的高招。他先安排食堂的职工许某等人，用假名打了一笔428万元的收购款收条入账，抵上他拿走的428万元现金，又安排亲信人员填写了428万元棉花收购磅码单、收购发票、入库单等虚假收购票据入账。428万元收购资金就这样在公司的账上“平”了。

李朝信从会计账上拿钱，连个字条也不写，会计担心以后说不清，不得不背着他找人作证。在李朝信安排将大笔资金汇往他在广州的账户时，这位会计知道“不合规矩，担心以后出事”，暗中保留了电汇凭证。这些电子凭证，后来成了李朝信侵占资金的铁证。

2002年11月，李朝信在新疆收购价值550万元的棉花，他在安排会计向新疆汇去收购资金的同时，向自己在广州的“银利源公司”也汇去了145万元。购买550万元的棉花，却汇出去695万元货款。李朝信故伎重演，假称新疆开不了棉花发票，安排人员以当地几家收购站的名义开出25本金额695万元的假收购发票，入了“恒丰公司”经理部的账。

一笔145万元的巨额资金就让李朝信这样轻而易举地吞了。

三次虚假收购，李朝信和崔豪就侵吞恒丰公司资金730多万元。

无中生有，“三虚”手法侵吞198万元

收购——运输——销售；按照一般人想像，棉花购销一般都会有个运输环节，产生一笔不小的运输费用。然而“恒丰公司”的经营并非都是这样。

“恒丰公司”棉花购销业务量很大，但购买棉花往往由销售企业按照他们的要求，直接发给他们的购买客户，他们只在中间环节操作，运价包含在购价之中，根本不存在运输费用。

李朝信又有了可乘之机。于是，他无中生有地制造出高额的运输费用，拿到公司财务上报销，狠捞了一笔不义之财。

2000年9月到10月份间，他通过宿州市甬桥区交通局的曹某虚开棉花运输发票39万余元，自己签批后，在“恒丰公司”入账报销，由曹某借用夹沟运输公司的账号将这笔运输费从“恒丰公司”汇出，然后再由夹沟运输公司将钱转到李朝信的个人账户上。2001年初，他以同样的手段，又将近20万元“运输费”装进自己腰包。两笔“运输费”加起来就是59万元。

2002年12月，李朝信在广州市购买伪造的运输发票带回宿州市，在没有发生实际业务的情况下，又产生了“运输费”66万元，汇入自己在广州的“银丰源公司”。

吃空饷是旧军队长官借虚假的士兵名额捞钱的特有手段。而今，这种过时的捞钱手段却被李朝信用上了。2000年12月，他伪造一张虚假工资单，安排财务人员在“恒丰公司”入账，骗取资金3.44万元。2001年12月，又利用虚假工资支出骗出10.32万元。2002年，他再次以同样手段，虚列工资支出10.32万元。这笔“工资”已经挂在账上，只是因为他没有来得及转入自己账户，就案发了。

除了虚开运输费用、虚列工资支出，李朝信还有一虚，就是虚投财产保险。2000年1月18日，他以为“恒丰公司投保”的名义，在平安保险宿州支公司交纳保金45.9万元，将投保发票签批在“恒丰公司”财务账上报销。仅过四天，他就要求退保，并要求平安保险公司将这笔退还的保险费，直接汇往“银丰源公司”。

短短几年，李朝信采用“三虚”手段就侵吞了198万元。

暗渡陈仓，高价“收购”公司低价卖出棉花

李朝信在“恒丰公司”人财物大权独揽，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虽然配有副经理等高层管理人员，也有若干购销业务人员，但大宗的业务都是李朝信亲自做。棉花什么价格购进，什么价格售出，由他自己决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李朝信有了这种独往独来的便利，便三番五次地采取虚假价格销售，捞取差价，大发横财。他先后销售棉花4000余吨，捞取差价金额高达900余万元，扣除增值税净捞750余万元，还有86余万元因为资金未到位而未得逞。

2000年初，“恒丰公司”从新疆建设兵团购买棉花990吨，直接发往广州大朗车站，进入广东省纺织公司仓库。李朝信暗中先同广东省纺织公司商定，以每吨13000元的价格，卖给他们。而在明处，他却不直接和广东省纺织公司交易，而是先由“恒丰公司”以每吨9800元的价格开票卖给山东济宁的“金山公司”，再由“金山公司”以每吨12800元的价格，开票给他在广州的“银丰源公司”，最后再由自己的“银丰源公司”以每吨13000元的价格开票给广东省纺织公司。就这样，通过“金山公司”和“银丰源公司”空开“坐地票”的方式销售后，“金山公司”获利326余万元，李朝信与崔豪的银丰源“获利”19.8万元。

从表面上看来，这笔340余万元的差价，李朝信让“金山公司”得了大头326余万元，他个人的“银丰源公司”只得了个小头19万余元。其实，“金山公司”本来就是他为了洗钱方便，帮助济宁的一个哥们儿注册成立的。他的许多黑钱，都是在这家公司过过手，洗进个人腰包的。

2001年11月，李朝信故伎重演，又做了一笔1295.8吨的棉花生意。他先安排“恒丰公司”以每吨7500元的价格开票给“金山公司”，然后要求“金山公司”以每吨10000元到10800元的价格开票给他和崔豪的“银利源公司”，再由崔豪以李朝信同买方商定的价格分别开票售给山东、江苏、广东等8家公司。

特别可笑的是，李朝信的“银利源公司”竟然还以344.45万元总价将其中329.5吨棉花，卖回了他担任经理的“恒丰公司”。这就是说，“恒丰公司”以每吨10453元的价格买回了自己以7500元卖出的329.5吨棉花！

李朝信和崔豪将这批棉花一倒腾，捞取含税“利润”351.5余万元。令他们遗憾的是，“恒丰公司”329.5吨棉花款因故没能按时支付，使他们本该早已到手的86余万元“利润”，直到案发也没到手。

利令智昏，案发后仍然伸手

用巧取豪夺形容李朝信侵吞集体资产的疯狂，也许一点也不过分。除了采取虚假收购、虚假支出、虚假价格等巧取手段外，李朝信更大胆的一手就是直截了当地侵吞。

2002年11月至2003年5月，恒丰公司下属的轧花厂先后从新疆建设兵团购买410吨棉花。这400多吨棉花直接由新疆建设兵团农一师二团用火车发往广州大朗车站，进入广东省纺织品公司仓库。李朝信与广东省纺织品公司商定，这400多吨棉花，以每吨14100元结算价，交给他们合资的“鹤山美业公司”使用。“鹤山美业公司”将这批棉花用了，却一直没付这笔578万元货款。李朝信把这批410多吨棉花的磅码单、质检证书、装运清单悄悄放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隐瞒了这笔生意和578万元资金的存在。2003年5月，李朝信从非典高发区广东回到宿州市就被隔离。他心里有鬼，禁不住一阵恐慌，急忙打电话安排“恒丰公司”一名业务人员，撬开他办公室的抽屉，将发往广东这批棉花的单据代他“保管好”。

2003年5月，李朝信被“双规”后，仍然惦记着这笔尚未到手的巨款，悄悄打电话给那位业务人员，让她把这批单据“丢掉”，幻想继续隐匿这笔巨款的存在，一旦“双规”结束，继续把这578万元巨款据为己有。

群众举报，贪官终被贪欲击倒

李朝信贪婪地盯着“恒丰公司”的钱，群众也在警觉地盯着他的所作所为。于是，举报他经济犯罪的信件雪片般地飞向各级领导机关。

2003年5月29日，宿州市纪检监察部门决定，对李朝信实行“双规”，并由纪检监察部门挂帅，抽调公安经侦人员、检察技术人员组织“5.29专案组”，对李朝信立案调查。“5.29专案组”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很快将“恒丰公司”有关财务单据送到宿州市人民检察院进行司法技术鉴定。一批批盖着假公章，签着假姓名，填着假业务的假单据很快露出了真面目。专案组抓住这些线索，选准主攻方向，深挖细究，一举查清了李朝信和情妇崔豪相互配合，先后利用自己在广州的“银丰源公司”、“银利源公司”，截留、侵占“恒丰公司”经营利润的一系列犯罪事实。

2004年11月22日，泗县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依法作出判决：李朝信犯职务侵占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崔豪犯职务侵占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7年。

一审宣判后，李朝信、崔豪表示不服，分别推翻自己在侦查机关的供述，以2000多万资金是自己的“正常经营”收入为由，提出上诉，要求法院宣告他们无罪。

2005年3月8日，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作出终审裁定，驳回李朝信、崔豪的上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