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小筱
每当在电视屏幕上看到印度洋海啸肆虐印度尼西亚,使这个美丽的岛国遭受了毁灭性劫难的时候,每当看到我国人民对东南亚受灾国紧急救援的感人场面,我就会很自然的联想起和凯箩教授相处的岁月,因为在我的心中也同样放不下那个受凯箩教授助学的印尼家庭。
八十年代中期,我到美国南方美以美大学麦德艺术学院进修,正为选课之事一筹莫展,听到同学在说这学期学校新开了一门俄罗斯音乐课,能在这异国他乡接触到自己音乐天地中的最爱,有一种意外的惊喜。
当我第一次迈进俄罗斯音乐课堂的时候,伴着上课的铃声突然一个熟悉身影走上了讲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心头一片慌乱,我开始走神……,想起有个周末的晚上的情景:那次是去石油公司副总裁费尔查尔德先生家聚会,到场的宾客很多,费先生请我们欣赏他新近配置的一套高档音响,其中播放了一首音乐剧“猫”中的选段MEMORY(记忆),我很喜欢,这首歌的音乐我已记得差不多了,但缺歌词,我就试着问费先生是否有?费先生转身指着一位瘦瘦高高戴眼镜的女士说:“这事简单,请我们公司的秘书凯萝帮个忙吧。”凯萝女士微笑着走到打字机前坐下,费先生又去重播那首MEMORY,随着歌曲的行进,只见凯罗女士十指飞舞,打字机键盘上响起一阵阵如急雨打芭蕉的声音,就在音乐声终止的同时,凯萝打出了一份完整无误的歌词,博得全场一片喝采声,令我惊叹不已……眼前这位教授怎么可能和石油公司的打字快手是同一个人呢?我可不只一次因记不准人的相貌而闹出笑话了。
整节课我都被这个疑团所困惑,眼睛瞪着但什么也听不进去,等到下课时,教授走过来拉着我,我才如梦初醒,不冷不热拘谨地用俄语同她相互匆匆问候了一下,为免谬误赶紧逃离教室。
回到宿舍后我仍然坐立不安,最终还是费先生为我释疑:原来凯萝女士曾到俄罗斯留学,她不仅在莫斯科音乐学院钢琴系拿到了博士学位而且还在国际比赛中得过奖,但回美国后一直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为了生计只得先在石油公司当秘书。这学期刚被麦德艺术学院聘用,教授钢琴和俄罗斯音乐课。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里艰难起步的时候,与凯萝教授相识相知虽然有些偶然,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缘分。
在校就读半年后,我打算与同班同学查德联手举办独唱音乐会,凯萝教授鼎立力相助,她不仅担任我们的钢琴伴奏,而且搬来家中珍藏的安格隆为我们演唱印尼民歌添彩。
安格隆是印尼的传统民族乐器,由长短大小不等的竹筒排列出音阶,按照曲谱两手拌动竹筒,就能够演奏出非常奇妙的音乐,以前我只有在“刘少奇主席访问印尼”的记录片中见到过。
安格隆对凯萝来说,那是她奉献爱心的见证。凯箩教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她参加了美国的一家资助世界贫穷失学儿童的慈善基构(类似中国的希望工程)每月交二十美元,八年来从未间断。她寄的钱被分配到印尼一个有四个孩子的家庭,她所资助的孩子在家里排行第二,当孩子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时,慈善机构赠机票给凯萝邀请她去印尼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孩子一家以安格隆相赠谢恩,凯箩花了昂贵的运费将它空运回美国,正是这份珍贵的礼物,成了我们音乐会上一个抢眼的亮点。
演出结束的时,凯萝刚从德国出差回来的丈夫,买了大把的红玫瑰带着他俩的爱犬赶到剧场后台去祝贺我们的成功,丈夫拥着凯萝,凯萝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当我们的话题又回到安格隆的时候,凯箩教授动情地说:“不管今后我的生活是好是坏,对贫困地区失学儿童的
捐助将会与我的生命同步”。
我在达拉斯生活了四年之后,搬迁到加州。后来我去达拉斯参加完一个会议,和友人相约去一家高雅餐厅用餐,即将离席时,抬头惊见当晚坐在钢琴后面弹奏的竟然是凯萝教授,她也认出了我,远远抛给我一个飞吻,因她正在演奏我不便打搅,但从她那依然微笑的脸上,已不见往日的灿烂。我带着几分迷茫和落莫回到加州,见到查德向他提及这次与凯萝的邂逅,查德平静告诉我:“凯萝的丈夫五年前提出与她分手,如今已远走也门,留下房屋贷款和对慈善机构的承诺均由凯萝独自担负,所以她需要兼职多赚些钱,反正在美国用自己的能力去赚取合理的报酬是不会受人歧视的。当我向其他的美国朋友求证为何有些看似美满的婚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们的理念是:“生活中有太多的诱惑和选择的机会,如果爱已不复存在,彼此都已感到厌倦和窒息的时候,那就不如尝试一种崭新的开始”。尽管凯罗教授在生活中遭到了重大的挫折,但她的爱心捐助正如她许下的承诺“与生命同步”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