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候,我的灵魂在孤独中忏悔

2005-04-29 14:42钰吉力
幸福 2005年23期
关键词:风尘美容院工地

钰吉力

家庭的背叛者失去了所有的爱,家庭的破坏者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冥冥中总有一个游戏规则在约束着人们的行为,警示人们压抑下无边的欲望,提醒迷途的人们及时返航。2002年,作家黄国余以一部《西部情殇》揭开了自己生命中最不堪的一页。2005年8月,笔者前往采访,听到了一颗众叛亲离之后孤独的灵魂真诚的忏悔。

1966年,我出生于安徽省巢湖市的农村,四岁那年,母亲不幸去世,缺少母爱的童年和贫困的家境,使我过早地懂得了人世间的痛苦和悲哀。16岁,我随着外出打工的大人们辗转千里到新疆,在建筑工地上当了一名任人吆喝的瓦匠小工。1986年,年仅21岁的我当上了小包工头。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工棚简陋的床板上,对柔情的渴望不时地噬啮着我21岁寂寞的灵魂。

正在这时,经人介绍,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有着新疆维吾尔族女人特有的风韵。第一次见面,我就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四年的漂泊,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情感的寄托。

可是不久后,妻子的家人得知我们在谈恋爱,坚决反对,可是为了我,妻子同她的家人断绝了关系,带着两套换洗衣服,不顾一切地和我住在了一起。1987年五一节,没有亲人的祝福,工棚里燃起两根红烛,我结婚了。

我终于有了一份安定的生活,在妻子的照顾下,能精力充沛地在商海里打拼。一年后,儿子的出世仿佛给我带来了好运,我承包的工程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兴隆,渐渐地,我完成了原始积累,成为新疆很有名气的包工头。在外应酬越来越频繁,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家,妻子说我在外辛苦,吃不好睡不稳,总要炒几个菜慰劳我,也总不断地敲警钟:“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很多,我们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你要好自为之。我在家里把孩子带好,你在外面安心挣钱。”

1996年,我在乌鲁木齐承包一项商品楼工程,因业务需要,宴请客户到一家美容美发中心洗头按摩。接待我的是一位名叫韩凤梅的美丽姑娘,皎洁的脸上总是挂着羞涩的笑容。浪迹江湖、见过许多风尘女子的我被这份羞涩深深地震撼了。

从那以后,为了能见到凤梅,我常去美容院,凤梅真诚地说:“你以后不要来了,现在的老板,心都是黑的,许多人在这里花光了所有的钱,弄得倾家荡产。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在这儿无亲无故,我把你看作是我的亲哥哥,如果你找我,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不要再花这冤枉钱了。”一席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日子在我和凤梅快乐的交往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冬季,在工地上忙碌了半个月,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凤梅:春节快到了,凤梅有没有攒够带回家的钱?

我来到美容院,只见凤梅虚弱地躺着,脸色泛红。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热得烫手,我抱起她:“走,上医院!”凤梅摇摇头,欲言又止,我一下明白了:“是不是没有钱?我这里有啊!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我不由分说将凤梅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是肺炎,需要马上住院,我立刻去交了两千元押金。

十几天后,凤梅出院了,我把她送到了美容院,老板悄悄地拽住我:“黄老板,凤梅的病才好,需要好好休息,我们这里地方小,空气不流通,不利养病,你还是把凤梅带到你那儿去吧。”我觉得言之有理,便告诉了凤梅。凤梅一听,泪流满面:“她是存心要赶我走呀!老板一直嫌我占着位子,又舍不得身子给店里挣大钱,现在病了,就更要将我扫地出门了,她也太狠心了。”在我的坚持下,大病初愈又走投无路的凤梅搬到了我的住所,我则住到了工地上。为了让她的身体尽快地康复,我每天晚出早归,买菜做饭,我们的友谊和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厚。

一天晚上,在回工地的路上,突然想起有一份合同丢在凤梅那儿,我又折回头去取,用钥匙打开房门,顺手推开卫生间,我惊呆了,脱得一丝不挂的凤梅正在冲澡,浴中的凤梅像一件雕塑深深印刻在我的心头,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胴体。凤梅听到门响,赶紧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胸脯,看到是我,叫到:“不要进来!”我默默地退了出来。半晌,凤梅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声音颤抖着:“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呆呆地盯着她、默不做声,凤梅突然扑到我的怀里,发烫的欲望终于喷薄而出……

1997年2月,凤梅怀孕了,我不禁有点慌乱,于是狠狠心、咬咬牙说:“流产!”凤梅哭了:“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共同的孩子呀,我连名字都想好了,不管是男还是女,就叫月亮。”我紧紧地搂着凤梅,终于在我的再三安慰下,凤梅流着泪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和妻子的路走到了尽头。

当我告诉妻子我要离婚时,愤怒和失望使她发疯似的捶打我、责问我的良心到哪儿去了,悲愤已极的妻子刻薄地说:“我是瞎了眼,竟然喜欢上了你,帮着穷小子变成了阔老板,让过去的穷光蛋现在有钱找小妖精。”“好,好,我现在把全部家产都给你,回到过去,看看我黄国余怎么样挣一份家业给你看看!看我黄国余离开你,能不能找一个比你还强的女人!”妻子懵了,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正在这时,儿子从房间跑出来,一把搂着我的脖子,哭喊着不让我走,我掰开儿子稚嫩的小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用多年汗水创建起来的家。

我和凤梅住在了一起,最初的激情过后,我只觉得凤梅心事重重,经常在言语中不由自主地提到我的前妻和儿子,每一次都以我的不悦和烦躁而结束话题,我不愿触及过去,它让我感到隐隐的阵痛。然而,此时的我却没发现凤梅眼底的忧郁越来越重。

离婚之后,因没有一点周转的资金,连给工地上民工买米的钱都没有,盖了一半的房子急等着注入资金。我慌了,去找过去结交的朋友,他们没一个人相信我会离婚离成穷光蛋,不仅不借钱,还说风凉话,我彻底绝望了。

一天晚上,凤梅拿出一个5000元的存折交给我,说是她以前存的工资,让我应应急。我感动地说:“这是你挣来的辛苦钱,我怎么能动用?!”凤梅目光躲闪,不愿直视我的眼睛:“你为了我放弃了一切,今天这样的局面全是我造成的,我就算死一百回也不能赎我的罪过。”我心疼地握着她的手:“你说什么傻话呢?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凤梅轻叹了一声,迟疑半天才说道:“我是个没用的女人,不能帮你创业,还要你养着我。我不能再吃闲饭、再拖累你了,其他的事也做不好,我还是到美容院上班以补贴家用吧!”

“那不行!我决不会让你再去那种地方!”我断然拒绝。凤梅喃喃地说:“那种地方也可以凭手艺吃饭,我只想找点事做,让我感到还能替你分担一点负担。”我只好答应,但和凤梅约法三章,只能做正经事。

一天,我从工地回来,看见凤梅与另一个男子肩并肩亲热地走着,我心里恶浪奔涌:为了凤梅,我几乎搭进去了一切,从一个呼风唤雨的老板变成现在需借钱度日,可没想到,我得到的只是一个旧习未改的风尘女子,岂不贻笑大方?我发疯般地冲上去,挥手狠狠打了凤梅一个耳光,然后与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凤梅拼命用手扳我,我气极了,骂道:“你这个贱女人,到这种时候还护着他!”我心如刀绞,渐渐松了手,被那上男人用力一翻身,我摔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石块上,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凤梅坐在我的床前,我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你找他去吧!”凤梅俯下身子,抱着我痛哭,我厌恶地推开她,凤梅又紧紧地抱着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我跟那个人纯粹是逢场作戏,因为那5000元应急款,其实是我借他的,可我一直无法还给他,所以只好应付着他,请你原谅我吧。”

原来是这样!真相无情地撕裂了我仅存的尊严,作为男人,我需要靠女人在外卖笑来维持生活,来撑起工程,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默默地躺着,宁愿自己就这样死去。

不久,我结回5万元的工程款,资金开始盘活,我决定回到家乡重振旗鼓。1998年的冬天是我收获的季节,我承接了一个又一个工程。我们住在工地,凤梅帮我打理生活和管理帐务,虽然吃住艰苦,但幸福和快乐弥漫着我们住的小棚。

1999年的中秋节即将来临,凤梅第二次怀孕了。我思索再三,最后决定让凤梅再做一次流产,这次,凤梅出人意料地没有坚持,我非常纳闷。

凤梅再一次地躺在手术台上,我心疼地说:“都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凤梅说:“我是心甘情愿的,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也许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2000年元旦过后,我联系了家乡一项房产开发工程,把工程做到家门口,这是漂泊在外的我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情。我走过了从巅峰跌落到低谷最痛苦的日子,现在我终于东山再起。凤梅也特别高兴,她做了几个菜,买了两瓶茅台酒,说要一醉方休。凤梅醉意朦胧地说:“你终于又站起来了,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对待自己、对待生活。”

第二天早晨,我从宿醉中醒来,发现凤梅不见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任何要走的迹象,凤梅仅仅带着两身换洗衣服,神秘地失踪了!

一连几天,我发疯似的找遍了芜湖的大街小巷、码头港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把痛苦和不解留给了我。无数次,我梦见身处绝境的凤梅悠悠的呼唤,我想耐心地等待她的归来,可两个月过去了,一直没有她的音讯,我再也沉不住气了,安排好芜湖建筑工地上的事宜,坐上火车,从长江之滨奔赴沙漠戈壁,去寻找我的爱人。

在乌鲁木齐市,我找遍了我和凤梅去过的每一个角落,依然一无所获。我又前往凤梅在沙湾乡下的家,可她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相思和失望彻底击垮了我,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临走时,我给凤梅留下了一封被泪水浸透的信,凤梅的母亲伤感地说:“有消息,一定要互相通知一声啊!”

2001年元月,我在芜湖承包的工程顺利竣工并通过验收,趁着工程交工的空隙,我决定再到新疆寻找凤梅。

在乌鲁木齐的大街上,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呼唤着:凤梅,你到底在哪儿呀?我现在有钱了,可你为什么要在这时离我而去呢?几天的找寻,我再一次带着沮丧的心情返程,在乌鲁木齐火车站售票厅旁的留言栏上,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相别已是千年,凤梅,真希望我们能在这个世纪再续前缘。

从此,我的工程每做到一个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凤梅,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我脑子里萌发:根据凤梅以往的经历,为了生存,很可能重操旧业。于是我寻找所到城市的每一个美容院和发廊,通过那些风尘女子打探凤梅的消息。那久违的场合和环境,那逢场作戏的调笑声,折射出我的过去,我猛然发现我是如何的卑劣和无耻,看着那些脸上挂着职业化笑容的风尘女子,我想起了我的凤梅,想起了那羞涩的笑容,我不知她身在何处,更不知为了活下去,她的笑容是否已变了模样,我不寒而栗。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为了心灵的安慰,在寻找凤梅的几年的时间里,我拿着凤梅的照片,对遇到的每一个风尘女子都是这样说:“你见过这个叫凤梅的女人吗?”当得知没见过时,我总会掏出一些钱说:“我这儿有笔钱,你拿去做点生意,别再干作践自己的行当了。”

我终于没有找到凤梅,在失去母亲、失去家庭之后,永失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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