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莤·吉伯斯
又是一个毕业的时节,美国久负盛名的西点军校也不例外。在2005届近千名毕业生中,71%的学生进入作战部队,可能一年后就会派往伊拉克或阿富汗。
这是一届与往日不同的毕业生,他们入学还没满一个月,就遇到了“9.11”。世界变了,美军的任务也变了,西点也不例外。随后,学员们先后23次哀悼在反恐战争中捐躯的学长们;很多教官来自前线,带着实战经验和累累伤疤;工程部开始模拟公路炸弹的情景,反暴乱和比较宗教学成了学员们的必修课。
正如一个学员所言:“人们可能错入西点,但他们为了正确的原因留了下来。”
贝亚:偶然的女军官
新生们在入学前必须接受特训:整个夏天在“野兽营”共度,逐渐由新生被改造成无头发、无污点、无表情的士兵。到了8月底,一些人会觉得选择西点完全是一个错误。这一届的新生却很强悍:只有41人辍学,创下15年来第二低的纪录。
18岁的克丽丝汀·贝亚生性腼腆,是来自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游泳选手。跟西点军校许多运动员一样,贝亚小时候并不向往军旅的荣光。事实上西点军校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直到西点的游泳教练找到她,建议她跳出图森这个小地方,报考西点的第一师,过上几年毫无风险的军事生活。
“9.11”之后,军校生都备受尊崇——有赞颂、有奖章,还有绵延不绝的黄丝带表达美国传统的感谢——但是他们大都觉得愧不敢当,至少在当时是这样。贝亚穿制服出去的时候,在街上常有陌生人过来感谢她所做的事。贝亚明白,人们感激的是她尚未做出的牺牲,最后她干脆不再告诉别人她念西点军校。
这险些变成事实。军校生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决定自己适不适合过军旅生活,然后才宣誓从军。宣誓之前他们还可以转学出去,不欠军方一文钱。选择留下的话,毕业后要担任现役军职5年,然后预备军官3年。
宣誓日逐渐接近,战争也逐渐逼近。2003年4月,在进攻伊拉克的阴影笼罩之下,贝亚的一个好友申请辍学,另一个好友丽莎·亨廷顿也开始有些动摇。“我或是说服她留下,或是说服自己和她一起走。”贝亚和丽莎几乎每天都在讨论这个话题。2003年8月17日,在宽敞高大的罗宾逊礼堂,贝亚与丽莎肩并肩站在同学之间宣了誓。
宣誓日后的那一天,贝亚就进入PL300班学习军事领导课程。这是她在西点最黑暗时光的开始。贝亚不认识那些学生,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她,是否把她看成一个闲散的游泳选手,欠缺士兵的坚毅。为此,她不止一次向好友丽莎哭诉。最终,她觉得如果军队不会改变,那么自己就应调整一下。她为自己找到留在西点的理由:一,她奋力争取才能离开图森,而且她很独立,不愿辍学搬回去跟家人住;二,她已经熬过了最辛苦的部分。
随后不久,贝亚“坠入情网”——爱上了天空。在连续3年的夏季战争游戏后,贝亚的第四个暑假在华盛顿搭乘黑鹰直升机度过。她觉得身边的飞行员就是她希望成为的军官类型。所以当第四学年一开始,她就做了眼睛激光手术,为今后的飞行生涯做准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放弃游泳训练,也愿意在军中多服役2年。
贝亚最终在西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我年轻一岁,‘9.11发生时还在念高中,我就不会来到这儿。但我在这儿学到了很多,我自己甚至已做好领军作战的准备。”贝亚的弟弟比利,是一个比姐姐更懒散的家伙,但他受到贝亚的影响,今年也成为西点一员。
泽林斯基:生来就是勇士
一些入学西点的学员,在4年中不断祈祷自己能够合格;而另一些,却始终训练自己两件事:一是为了测试自己所掌握的技巧,一是考验自己的坚韧性。
格雷格·泽林斯基就是后者(驻所几乎所有人都称他为Z),你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血肉之躯。他浑身都闪闪发亮:几乎剃光的脑袋、每一枚环扣和皮靴,还有仪表——下巴伸出、两眼直视、肩膀方正。同学对他是既喜爱又敬仰。“Z吗?”他们说,“他最行。”连学长也同样要让他三分,曾有人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当上将军以后我还能叫你Z吗?”军事教育部的军官听到他的名字也得意洋洋:“就是格雷格·泽林斯基这样的学生,让你喜欢在这里教书。”
事实上,泽林斯基来西点就学是出于一种反叛。他在康涅狄格州的费尔菲尔德长大,哥哥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成为一个投资银行家,父亲是一个传媒管理人员。泽林斯基选择军事生活,只是希望自己不仅仅是顺理成章得到一份好工作而已。他本想成为海军的战斗机飞行员,但当他参观西点军校时,被那儿注重军官和士兵关系的基本理念所吸引。大二时,泽林斯基在第一次担任学生领导后,就和高中女友分手了,因为他觉得最好的军官就是要比下属奉献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于生来就是勇士的泽林斯基而言,他更喜欢实践,而不只是纸上谈兵,西点军校也在努力往这个方向发展。如果说普通高校的老师教授的内容往往高于生活,西点的教官们则希望把学员拉入真实世界。
克里斯·麦金尼上尉在进攻伊拉克的头几个月带领一个步兵连,后来被调到西点来教“基本战术”。他简单粗暴的教学风格令人耳目一新,学生对他是怕得要死又佩服得五体投地。泽林斯基经常忍受麦金尼不留情面的检阅,他认为最弱的就是那种当你好朋友的教官。“看到有人对我严格,像麦金尼上尉那样,”他说,“我觉得是好事。这样才能够多学一点。”
如今,西点的毕业生都将在伊拉克开始军官生涯,泽林斯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厌倦了等待,或是听到我们即将做什么。我只想付诸实践。”
裴:不仅仅是还债
军校生裴的家长对美国军方怀有特别的崇敬。朝鲜战争期间,美国大兵曾经把伙食分给裴的父亲裴享哲,当时他在毁于轰炸的汉城是个捱饿的难民。后来美国大兵在一处韩国空军基地教他讲英文,帮他移民到美国,使他在美国成为成功的艺术家、娶妻生子。在艺术家裴先生的世界观中,他早已悄悄地把美国军方和自由联想在一起。所以,他支持儿子去念西点军校的决定。
如果说裴在头两年间逐渐适应了西点生活,那么他的家长,至少他母亲裴奥本,则是越来越不能适应。当看到驻伊美军睡在自己挖的壕沟中时,母亲忍不住抽泣起来。儿子离那场残酷的战争只有几步之遥:“我不懂政治,只希望他能安全归来。”
但是,裴的父母亲逐渐改变了看法,觉得这是在还一笔巨额的债。“我赤手空拳来到这个国家,”裴享哲说,“可是现在我们有房子、有两个儿子。我们在此非常快乐,我也一向觉得自己好像在搭火车却没买票。”这一家是为了追求艺术自由而来到这个国家,最后要一个儿子去当兵才能还清“车费”。
学员之间存在一个“黑市”:来自前线的电子邮件提供不少战争知识。裴也与一个在伊拉克的朋友保持联系,使其明白在非常时期,随机应变的重要性。他从前线的朋友身上看到自己今后的道路:从一个稚嫩的学员转变为一个冷静的军官。这也许是大多数2005届西点军校毕业生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