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已经下雪（选四首）

江一郎

老年痴呆症

我知道这不算什么病

可怕的是，它比病更无药可救

我害怕到时候

一个人领着自己的身体

满街寻找谁是我

谁是我

那些大腹便便的面目可憎

那些风流倜傥的

像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丧失了灵魂

谁是我

难道是蹲在墙角，那个一脸眼屎

晒太阳的老家伙

不知日头升起

不知星辰坠落

搬动地上的影子我喋喋不休

指着老婆的鼻子

大骂她是一个骚华

这一天来了么

这一天，我害怕流着口水

被恼怒的儿子赶回家

忘了谁是老子

上帝

男的还是女的

胖的还是瘦的

如果上帝是男的

喝酒么，吃肉么

打麻将累了去桑拿按摩么

找小姐乐一乐么

或者他老了

上帝老儿像一个老总统

要的是权力

如果是女的

那么，她风骚么，淫荡么

石榴裙下趴着狗都不如的男人么

一个风骚淫荡的上帝

迷死人不赔命

但是上帝啊

你住在哪儿

哪怕你下流，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

你也是诸神的头儿

请告诉我你的住址吧

我要投奔你

那些有罪的

那些无罪的

一起投奔你

要是你招聘天使

我们都是好天使

要是你需要魔鬼

我们就做最坏的魔鬼

逼天下善良的人

给你当奴隶

亲爱的上帝

你看我们纸糊的翅膀都做好了

等着你寄来天堂的地址

疯狗

我不是一个怕狗的人

但现在我怕了

因为前些天走上大街

好好的，突然被狗咬了

腿上留下这么深的两排牙印

痛能忍，伤心的是

我并没有招它惹它啊

凭什么咬我

更可恨的，那狗跑远了

回头嘿嘿笑着

仿佛不撕下一块肉

算便宜我了

唉，我他妈的真是倒霉

心中这口鸟气只能憋着

难道我能追上去咬它一口

难道我能上法庭告它

这是一条疯狗啊

世界这么大，却没个说理的地方

好长一段时间，我躲着

甚至不敢出门

谁能保证那些低眉善目的

不是一群疯狗呢

我还怕那些站在墙角

看似夹着尾巴的

随时张开血盆大口

啊，我怕你们了

我怕你们，还不行么

狗东西

（选自２００５年１期《江南》原刊责编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