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利民
当前中国周边安全环境主要受四大因素影响,这四大因素是:中国加速崛起因素;美国因素;区域化因素;非传统安全因素。在此四大因素影响下,中国周边安全环境总体趋于积极,但也面临不少安全挑战。
一、影响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四大因素
在影响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四大因素中,最关键的因素是中国加速崛起因素。2004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36515亿元人民币,合约1.65万亿美元。即使按保守的汇率计算,中国GDP总量也已超过英、法、意等国,居世界第四,并已咬住居第三的德国。同年中国外贸总额达11547亿美元,已超过传统贸易大国日本,居世界第三。中国引资达600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亚洲第一。不仅如此,中国加速崛起使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利益关联与一致性明显增大,周边各国普遍从中国加速崛起过程中得到了经济实惠与“红利”。2004年,中国与周边国家、地区的贸易总额超过5000亿美元,占中国外贸总额的一半以上,增幅达35%以上。
中国与周边国家经济关系的另一个特点是全面开花。2004年,中日贸易达1700亿美元、中韩贸易及中国与东盟贸易总额均突破1000亿美元,中国已成为韩国第一大外贸伙伴。中俄贸易突破200亿美元,中印贸易也突破100亿美元。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及与周边国家经贸关系的急速发展,使周边国家普遍认识到中国加速崛起总体上符合他们的实际利益,他们搭中国崛起“快车”的意识增强,“中国威胁论”明显退潮,这有利于中国扩大影响,塑造周边战略环境的能力增强。当然,中国加速崛起也使一些周边国家发展压力增大,他们对中国加速发展仍有不少疑虑。
美国因素向来是冷战后影响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最大因素,现在退居第二位,主要反映了中国影响与塑造周边环境的能力在增强,不表明美国因素对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影响能力有绝对削弱。相反,美仍极力维护、扩大起对中国周边地区的经济、政治与安全影响。
美国极力维护与扩大其在中国周边地区的影响力,是对中国加速崛起、在周边地区影响与塑造能力增强的一种战略反应。为此,美国一是加强在中国周边地区的军事存在及军事反应能力。经过2004年军事战略调整,美国全球军事战略重点已确定无疑地转移到了正对中国的亚太地区,为适应美军事战略调整要求,美还祭起“中国军事威胁论”,用以吓唬中国周边国家,为美国军事战略重点东移亚太找依据;二是加强与中国周边国家的政治联系,显示美在亚太的政治存在,与中国争夺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及对亚太事务的主导权。美国加强美日同盟、把缅甸、朝鲜划入“暴政国家”行列,加强与东盟及印度、巴基斯坦的联系,以及加紧向中亚、蒙古渗透,都有此深层考虑。但是,美国也受不少因素制约,不能对中国任意施为。如美仍受恐怖主义威胁牵制,不能放弃反恐;伊拉克、阿富汗未实现稳定;伊朗、朝鲜核问题摆上议事日程;美俄关系出现紧张等,都使美在应对中国崛起时颇受掣肘。当前美国因素对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影响,从长远及深层看,消极面不少,美国对中国加速崛起满腹狐疑,但在当前,仍以积极因素为主,在反恐、朝核、亚太安全等问题上,美国仍需要中国合作,中美关系仍保持总体稳定局面,并存在一定的深入发展空间。
区域化因素是中国周边安全环境不断改善的一个新的积极因素。冷战后,在世界性的区域化潮流推动下,中国周边地区的区域化都加快发展,中亚、南亚都有自己的区域组织,东盟扩大到全部10个东盟国家,APEC囊括了太平洋沿岸20余国。近年上海合作组织、东盟+1、东盟+3的发展尤其引人注目。但所有这些区域组织,都可能是中国周边最后的区域化组织的过渡形式,APEC太大,上海合作组织、东盟等又太小,东盟+1、东盟+3等在名称上就不像是个统一的区域化组织。中国加速崛起、东亚经济继续快速增长、各国经济相互依存度的增大、相互信任度增高以及亚太意识的形成,使中国周边各国越来有了“命运共同体”的共识与感觉,要求形成囊括全地区的、统一的、更高层次的区域化组织。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东盟+3领导人在去年的万象会议上一致同意2005年召开第一次东亚首脑会议,这表明当前中国周边地区的区域化进程进入提速阶段,开始从量变向新的质飞跃,一个新的区域一体化组织呼之欲出。由于中国周边一体化进程加速与中国发展加速同步,中国在其中扮演着积极而不可少的角色,各国积极推进一体化进程是对中国崛起及中国作用增大积极反应,亚洲区域化加快无疑是中国周边环境改善的重要标志,并将促进中国周边环境进一步改善。
非传统安全因素对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影响无疑具有相对独立性,但它与区域化及美国因素等其他因素依然存在密切关系。影响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非传统安全因素包括恐怖主义泛滥、海上通道安全、跨国犯罪、制毒贩毒、各种传染性疾病蔓延等。这些因素无疑对中国国家安全有重大消极影响。2003年的非典给中国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害,也对社会稳定产生了冲击。制毒贩毒、跨国犯罪对中国国家安全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但这些因素对中国国家安全的影响也有另一面。如恐怖主义威胁使美国把反恐作为现阶段主要战略任务,为此,美国需要中国合作,这为中美关系改善提供了重要动力,也对美国对华政策中的消极因素起了抵制作用。反恐、维持通道安全及共同应对其他非传统安全威胁,也是促使中国与周边国家互信增强、周边区域化进程不断提速的驱动因素。
二、 当前中国面临的周边安全挑战
受此四大因素影响,中国的周边安全环境总体趋于积极,我周边安全环境总体上处于建国以来最宽松时期,如中美找到了冷战结束后新的合作平台,中俄关系更加务实,中印关系不断改善,中国在周边的影响不断扩大,中国与周边国家的互信增强等。周边区域化加速也是中国周边环境改善的积极因素。但也要看到,四大因素的存在及相互作用,也使中国的周边安全环境出现不少新的复杂因素,中国在周边依然面临不少复杂挑战。
第一,美国加强在亚太的军事存在,中国面临的军事压力增大。这一点主要反映了美国因素中对中国周边安全环境影响中的消极 面。2004年,美国在西太平洋举行了有7艘航母参加的战后最大规模的航母大演习,美国当时宣称是为了反恐,但反恐无需动用7艘航母。美国此次大演习的真实意图显然是针对中国的,后来美方也披露其真实意图是为了应对假设的台海局势紧张。美国在亚太的军事部署调整包括加强驻关岛的远程打击力量,如增派B-52轰炸机、隐形飞机、核潜艇,以及加强日本那坝的空军基地等,名义上是应对朝鲜半岛局势,实际上也是为了针对中国。美国在中亚的军事存在,也有利于美国利用在中亚高地的基地,加强针对中国的太空战优势。
第二,美国加强在中国周边的战略活动,其反恐战略线与其传统的对华遏制线基本一致,使中国面临新的地缘战略压力。反恐与谋霸并举,这是美国当前全球战略的一大特点。这一特点反应在对华战略中,就是一方面谋求中国与美合作反恐及共同解决朝核问题,但同时又在中国周边加紧组建各种针对中国的战略同盟,抢占战略要点,构筑以中国为潜在对手的隐性遏制线。如美大力推进美日同盟,在美日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2+2”会议上,美日公然宣称使美日同盟的活动范围囊括台海。美国还使美日同盟与美澳同盟相联系,并拉拢印度,谋求在亚太建立以中国为对手的“亚洲小北约”。美国在蒙古及中亚加紧活动,更是在地缘战略上加强对中国牵制的一着远棋。尽管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在其离职前宣称中美关系是尼克松访华以来“最好时期”,但美国对中国崛起猜疑加深,两国在不少领域摩擦增多也是事实。
第三、朝鲜核问题变数很大,再加上日本近来对中国“呛声”增大,中国在东北亚的战略压力很大,中国战略安全与外交都面临全新的考验。2月10日,朝鲜公开正式宣称其已掌握了核武器,基本证实了国际情报界猜测了几年的谜底。一些主要国家已开始着手从朝鲜已是实际上的核国家的视角应对朝核问题,朝核问题由此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目前看,在有关解决朝核问题的多种模式中,朝鲜显然是在往印巴模式方向前进,即不顾国际社会压力,争取成为实际上的核国家。在此背景下,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的困难进一步增大,“六方会谈”面临新的困境。如和平解决不成,朝冒险进行核试验等,美朝矛盾将进一步激化,有可能出现美国对朝加大封锁、制裁力度,甚至不惜对朝发动局部战争。届时中国在安全与外交方面将面临两难。在此同时,中日关系也进入建交以来最复杂、最困难时期。日本首相小泉不顾中国再三反对,执意参拜靖国神社、其最新教科书在历史认识问题上出现新的倒退、炒作潜艇事件、在俄远东油气管道上“搅中国的局”、采取新行动侵占钓鱼岛等等,使中日关系继续下滑。由于日本以僵硬方式应对中国加速崛起,中日关系近期大幅改善的难度增大,可能性减小。
第四,在西线陆地方面,中国面临的各种非传统安全压力增大。如果说美国加强西太平洋的军事力量、朝核问题复杂化、日本对中国“呛声”增大等反映的是中国在东线面临的依然是传统安全压力,那么在从中亚经阿富汗到南亚再到中亚的西线,中国面临的主要是非传统安全压力。这包括恐怖主义、民族分裂主义、极端宗教势力活动猖獗,在我西线广大地区形成了一条所谓的不稳定弧,对我西北、西南地区的稳定构成了直接威胁。也包括在马六甲海峡作恶多年的海盗活动。还包括以缅甸及阿富汗为中心的所谓“金三角”和“金新月”地区的贩毒制毒活动。
第五,“中国威胁论”并未完全退出,在一定的时机与条件下,仍可能死灰复燃。中国加速崛起,尤其是经济实力增加、市场竞争力增强及国际影响扩大,必然要引起周边经济政治力量平衡和权力分配的重新洗牌,这种重新洗牌符合国际政治常态。一些别有用心的力量可能会利用这种调整,蓄意炒作,甚至把中国与周边国家间经常出现的一些正常国家间不可避免的矛盾、摩擦加以恶意夸大、炒作,上升到“中国威胁论”的高度,挑拔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阻击中国在周边扩大影响。
(本文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战略研究中心主任)
(本文责任编辑:季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