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燕青
究竟是停留在平常得令人窒息的家园,还是上路去追求精神至上的理想,这是个古老的话题。
美国垮掉派的经典著作《在路上》,我更愿意作为一种现象来阅读。作为西方社会历史进程中特定年代的文化、社会潮流来说,无论了解也好、研究也好,甚至称其为“垮掉哲学”,都是无可厚非的。
文学研究者常说,许多“垮掉的一代”表面上拼命追求感官的宣泄,无论纵酒、吸毒、性滥交还是高速飞车等过度反常行径,均是出于一种精神目的。然而,仔细思考之后一些现象却给我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撼。1996年4月,“垮掉的一代”艺术作品展在华盛顿美国国家绘画馆展出,反响热烈。《在路上》的作者杰克·凯鲁亚克,作为美国垮掉派的重要作者,他的一件雨衣以一千三百美元售出。“新跨掉一代”的青年身穿印有“跨掉的一代”作家头像的T恤衫出没于各种场所。杰克·凯鲁亚克的墓志铭:HE HONORED LIFE(他珍惜生命),这对于我们这些读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长大的一代,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理解,都免不了产生那种怪怪的感觉。《在路上》主人公萨尔和他的朋友们渴望到更遥远的地方去寻找生命之星。但这些美妙的渴望丝毫也不能掩盖他们纵酒、吸毒、集体嫖娼、偷盗等行为的乖谬性。他的伙伴狄安总是偷车,有一年偷了五百辆车。这样一来,似乎他们这些行径也被赞扬。这样的享受人生让人很困惑。
同样是追求精神上的归属感,我更愿意去理解另一篇代表作:威廉·萨默赛特·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这是一本以著名画家高更为原型创作的传记式小说,书中主角叫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思特里克兰德有妻子、孩子,妻子是一个招人喜爱的女人,她很爱她的丈夫。两个孩子更是规矩可爱,而且他还有着非常体面的职业,过着中产阶层平静的日子。然而,在他40岁那年,为追求理想,放弃金钱地位、抛家弃子,不是像妻子和人们猜测的那样,带着情妇走了,而是孤身一人到巴黎画画去了。一些年后,他惨死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小说表现了天才、个性与物质文明以及现代婚姻、家庭生活之间的矛盾。当大家对他的行为纷纷表示不解和指责时,文中毛姆的代言人——“我”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糟蹋了自己: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
思特里克兰德并没有像《在路上》里的萨尔和他的伙伴们一样去寻找人生的终极意义,而是一旦行动,就直奔着自己所理解的人生意义去了,最终他为这个意义而死。思特里克兰德成功与否,以及他为这个意义吃的苦值得与否,世人各自的态度不同。究竟是停留在平常得令人窒息的家园,还是上路去追求精神至上的理想,这是个古老的话题。生活在庸常日子里的人们,也许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挣钱无关的精神问题,但只要活着,它就是一个不可能回避的困惑。我更愿意在毛姆创造的精神世界里,去感受一个灵魂与肉体的搏斗,倾听思特里克兰德果断地对这个世界说:“我要画画!”